陈茜茜
在乡村里,我不向往那最纯粹的绿,我不向往那最清新的空气,我亦不向往那最开阔的视野,唯钟情于锅巴,那躲在大锅子底的家伙。
那些年,家家户户都有两个大铁锅置在的灶台上。每回煮饭时,我都会定定得盯着那锅,怕它消失了似的。一段时间过后,饭香便会忍不住跑出来,在厨房里闯来闯去。这时,我的眼睛更亮了。
家人用铲子轻轻一挑,饭安安稳稳地落在了碗里,而一锅软绵绵的锅巴则听话地贴在锅底,我就像小伙儿看到漂亮姑娘似的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心中坏笑:宝贝儿,我来啦!“死鬼,先洗手!”无奈,只好深深地再望它一眼。
从锅底盛出的锅巴正反穿了两件衣裳,一面黑的,一面白的;一面硬的,一面软的。带些焦味的锅巴香直叫人口水直流三千尺啊!而那时的锅巴粥便成了我们心中的美味佳肴。
傍晚,夕阳并没有落下去,悬挂在最西山头,天上泛着青色,只有夕阳周围仍艳丽迷人,令人忍不住就想瞄几眼。屋顶上方炊烟已起,浓香的锅巴香也飞起,惹得夕阳不禁凑过来,亮度高了不少,惹得刚路过我家的邻居也止步。天色未晚,家里人从屋里搬出一张矮小的桌子,摆上三条小板凳。而我则眼巴巴地站在灶边,旁边的爷爷一把接着一把地向灶膛里添稻草,奶奶大幅度地搅拌着锅巴粥,快好了吧!“哈,锅巴粥呀,老远就闻见了,很香啊,不介意我来蹭下饭吧?”隔壁大叔来了。“哎呦,我说是谁来了呢。当然不介意了,那多热闹啊,快坐下吧,粥马上好!”奶奶一脸灿烂,边说边开始盛。
屋外,夏日难得的凉风吹得我们惬意极了。我小心地吹着热气,冷却的硬锅巴已经很软了。黑色的渣漂浮在米汤上,我想,这是谁画的水墨画儿呢?而其余三人,正谈论着天气,人事,好不快活。原以为太阳早该回去睡觉了的,可到最后她仍未退场。我长长地吸了吸暖暖的锅巴味,四个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很长……
如今,一家人搬来了镇上,开始用电饭锅煮饭,再也见不到升起的炊烟,再也闻不到锅巴的香,再也没有人来家里串门,再也没有那长长的背影。
只剩那锅巴留在记忆深处,隔住外界一切烦扰,围起一个柔软的世界。那里,定有炊烟,定有邻家大叔,定有香香的锅巴和最诗情画意的水墨画!
(指导并置评:丁锋)
简评:锅巴粥,一幅乡村风俗画,一段乡村不了情。炊烟缭绕,粥香袅袅,人影横斜,无限美好。在小作者的记忆里,那是一段温馨美好的记忆,然而记忆早已被现代生活割裂。正是在这强烈的对比中,诗意乡村只能退到城镇生活的背后,退到历史的沧桑里,退到作者的慨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