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对它怦然心动,是中学时期,十三四岁的年纪。
十几年过去了,回想起来,我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穿长衫的文人形象(实际上,他从没有穿过长衫,而是常穿素净的深色衣服)。我的初中语文老师,戴着黑框眼镜,很清瘦。他总是笑眯眯的,很和蔼。
他应该有文学梦。依稀记得,他在网上有一个叫“清风斋”的自留地,那是他的文字之家。他曾邀请同学们去“参观”。可我,从没去过。那时候,哪有电脑呢?后来,有了电脑,再去寻,已找不到了。
一个有文学梦的老师,要求他的学生们每天写一篇200字以上的日记。
在日复一日两点一线的中学生活里,每天写200字,是很难的。但最难的不是凑字数,而是没有回响。
老师教两个班的语文,每天应该要改一百多份日记。通常,老师会打一个勾,留个日期,有时也会写评语。
忘记了怎么凑字数,怎么“熬”过那三年。却清晰记得,为了写出能引起老师注意的日记,我绞尽脑汁。有时甚至“走火入魔”,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歪门邪道”。比如,我多次故意写错字,希望老师能帮忙圈出来。
然而,老师火眼金睛,轻而易举就识破了我的诡计,从来没有上过当。唯有两次例外(时隔多年,我只记得这两次了)。
一次是在春天。雨后,操场上莫名出现许多黄色粉末,浮在水洼里。我不解,以为那是酸雨留下的痕迹。便在日记中写下我的疑惑。老师破天荒地给我留了评语,说那是花粉。
从此以后,我更疯狂地挖空心思写日记。
第二次,是毕业前,为了高中择校的问题,我整整一星期没睡好觉。于是,我在日记中向老师求助。
老师给了我很中肯的建议。我接受了这个建议。这个建议,影响了我的人生。我在高中遇到了我现在的爱人。
在三年辛苦的凑字数编日记的经历中,有一次,我是真的怀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在写我的心。
一个周末,我看了动画电影《萤火虫之墓》。这个故事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日本,一对本来有着幸福美满家庭的兄妹,因战争突然变成孤儿,最终走向死亡。
这部电影对我的冲击之大,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需要倾吐,需要表达!写日记正是最好的方法。
我在日记里写道,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即便是可恶的日本,也有可怜的孤儿。他们和中国因战争而受苦难的孤儿一样,都是受害者啊!……我洋洋洒洒写了一页作业纸,已经远超200字了。写的过程中,我情不自禁流下眼泪。写完所有想说的话,我的心里突然很舒畅。就如和一个朋友畅谈了一番,吐尽了心里的憋闷。这是我十几年来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大概就和写作纠缠在一起了!
我自小是留守儿童,渴望父母的爱。我写内心的孤独:我的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她住在冰砌的花园里,这里冰天雪地,毫无生机……现在想来,这是在拙劣地模仿《巨人的花园》。
我看了《简•爱》。正逢阴天,我写我对异国的遐想:我长大了要去英国,看看那里的云是不是和我们学校上空的云一样灰白厚重。
……
写日记虽然给了我偶尔的快乐,但它也带给我我长久的痛苦。因此,初中一毕业,我自然而然不再坚持写了。偶尔写一两篇伤春悲秋的日记,那纯属青春期少女无病呻吟罢了。
我与日记的第一次“恋爱”,无疾而终。
偶尔,我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做起一个文学梦。
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曾有模有样地买来一个笔记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写小说。我真的写出了“小”说——只有开头,实在太“小”了。
高中时,我发现《读者》上的征稿启事,又煞有介事地要写文章投稿。唉,终究缺点文采。
这大概是写日记的后遗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