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想给我爸放个烟花。

“这洋节放什么烟花呀？”

“医院不会让你放的。”

我爸一直很想回家过春节，他说他很想看，过年老家的烟花。

“我家是做烟花生意的。你是哪号床的？不收钱。”

“医院保安是我家亲戚，我帮你支开他。”

沈默爬上了医院楼顶，四周是一人高的铁丝围栏。他意外发现楼顶上已经站着了一个人。

“进贵宾室了？”

“嗯。”

“互助群的那条消息是你发的吧？”

“嗯。”

沈默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便转身下楼。

今天上午，沈默父亲的主治医师向他们家发出贵宾室邀请。

进了贵宾室意味着离退群的日子近了。可退群，真是个令人向往又恐惧的词汇。沈默是这样想的。

傍晚，沈默与他的母亲打开了贵宾室的门。

主治医生讲了一堆术语，沈默与他的母亲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医生，您能告诉我，手术成功率有多少？”沈默母亲直接打断。

“百分之七十。我和你们解释下可能的风险…”

沈默母亲有点头晕，想阻止医生说下去。但他坚持一句话，一句话说着。“抱歉，这是职责。”

时间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医生问：“那么，是否同意手术？如果手术，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如果不手术，保守治疗的话，病人的这个冬天…很难。”

沈默母亲愣住了，转头看向沈默。“你来决定吧，现在你是一家之主。”

“让我想想，行吗？”医生点了点头。

沈默走出手术会议室，坐在走廊旁的椅子上。他看了一眼面前那一排沉寂的病房，想起了微信群里那一个个闪烁跳动的头。他的眼睛模糊了。

在他恍惚失神之际，医生与护士匆忙地冲进一间病房，房门打开，一位与他父亲年纪相仿的老人被推入急救室。

沈默揉了揉眼睛，抬头望向走廊的尽头。急救室的红灯亮了。他沉思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会议室，签了同意书，抱紧了旁边身子发抖的母亲，低声安慰。

多亏了大家这些天的配合，家父手术得以顺利成功。等会，我发个大红包感谢大家。

“不用，不用。”

“都是应该的。”

沈默突然想起那个要为父亲放烟花的人，不就是今天吗？他单独向那个人发了条消息。

“你父亲还好吗？”

“人是平安夜走的，没保住。”

沈默黯然。

一个月后，大年初一的早上，沈默的父亲出院了。沈默推着他的父亲，母亲走在旁边。经过那一间间病房，走廊上安静无声，而透过那扇扇门上的窗，病房里都是温馨团圆的画面。沈默鼻子一酸，他哽咽了。接着他退出了群聊。

走出医院，背后传来烟花升空的声音。就在医院楼顶，那爆裂的烟花没有绚烂的色彩，只有一声声的沉重，回荡在广袤的天空之上。沈默再也忍不住了，有泪水滑落他的脸庞，他的母亲注意到，问他为什么哭了？他说。

“我替父亲高兴，替我们家高兴。”

谢谢大家这些天的照顾…多谢。家父心愿已了…真的谢谢大家。说完，那个人也退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