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进了艳嫚宫,熟练的东拐西拐,钻进了佛堂。富华贵妃正跪在那里念着佛经。衔梅放轻了动作,跪在一旁陪她。
“娘娘,王妃,该进午膳了。”
富华贵妃不动,过了好一会才由衔梅扶着起来。“他可还好?”衔梅点点头,“我打算过段时日,将白栀许配给他。”
用过膳,衔梅唤来白栀,让她奉上备好的礼物。“这丫头生的可真好,你可愿意跟着我?”将她手上的盒子放到一旁,富华贵妃抓着她的手问。
白栀眼皮一跳,“贵妃娘娘谬赞。女婢不敢。”
衔梅咽下一口茶,想着最近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便出声道,“难得你入了母妃的眼。便留在宫里,陪着母妃吧。”
虽然不明所以,但主子一向是有主意的人,白栀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梳理头绪,一边应了一声,“是。”
富华贵妃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站在一旁候着。“又跑了?”
“是啊。这次说是去洛阳,一去四五个月呢。”
“四五个月?”富华贵妃刚想发脾气就想起宫里那些流言,沉吟片刻道:“也好。”
“母妃最近若是无事,可以多出去走走。”看到衔梅眼里的深色,富华贵妃摇摇头,“你们小辈们有精神气,这些啊,交给你们来就是。”唤来了白栀,让她扶着去佛堂,“你回去吧。我还是觉得,你和君怀,不是一路人。”
白栀暗暗心惊,平日里富华贵妃虽说不上多喜欢主子,但至少面子上过得去。现如今这是怎么了?
衔梅还是淡笑着行礼,“恭送母妃。”谢绝了嬷嬷送她出宫的好意,悄悄溜去了明春阁。
看到周才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匆忙上前,“给您请个太医吧。”
“咳咳咳,没事。”周才人抓住她的手,“他可还好?”
衔梅点头,看着周才人毫无血色的脸,大大的眼睛无神的陷在眼眶里。“我看,还是给您请个太医吧。”
“我说了,咳咳咳,无碍。咳咳咳,咳咳咳。”见她咳的厉害,衔梅替她顺着背,慢慢扶她靠在床头。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倒,没水。她眉头皱的紧紧的,“我安排的人呢?”
“被,咳咳咳,皇后娘娘找个,咳,名头打死了。”
忍下怒气,“我回头再偷偷安排人进来。现在我去给您请太医。”
“咳咳咳,咳咳咳。别,别去。”周才人一激动,咳得更厉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你过来。”
衔梅皱着眉头在床边坐下,周才人干枯扁瘦的手再次抓紧了她的手,“我怕是,时日不多了。你记着,你答应过我的,一定要照顾好君流。”
“皇上现在很器重他,将刑部的事都交给了他。这几年也安排了不少人在朝廷里,您放心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若是日后……”
周才人笑着打断她,“好好好,他好就好。衔梅啊,我,咳咳,对不起你。”
“您别这么说,都是我自愿的。先躺下,我去给您烧点水,请个太医来看看。”
周才人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我没事,咳咳咳。”另外一只手从被子里摸出来一个盒子,塞给衔梅,“我啊,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君流。这同姓之间的杀戮,大多时候那一身相同的血都是白流的,比宿敌更甚。我真害怕,他会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出什么事。你一定,要替我照看好他,一定要。咳咳咳,咳咳咳。”
衔梅轻拍她的背,递了个帕子给她。
“额娘!”突然感觉被一阵大力拉扯,衔梅身形不稳,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没倒下。
看到谢君流,周才人激动的想说什么,却咳的更加厉害。等她咳完,拿开帕子,谢君流就看见上面的血渍,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周才人连忙将帕子揉进手心,“你怎么来了?怎么瘦了好多?”
谢君流皱眉,看向旁边的衔梅。突然大步走向她,掐着她的脖子。“你对我额娘做了什么?”
衔梅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点愣神,一直没反应过来。多久了,我没靠的这么近,看过你。
“咳咳,不要,君流。”看见衔梅脸色慢慢变青紫,周才人激动的去抓谢君流,却从床上摔了下去。
眼见周才人摔在地上,谢君流连忙将衔梅一甩,跑去抱起周才人。衔梅腰部撞到桌角,疼的她差点蜷缩到一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看到谢君流抱着周才人就往外跑,她也顾不得其他的,连忙上前拉住他,“不可以。你现在带她出去,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解释?”
“闪开。”谢君流语气很冲,看她的眼神冒着火。
“不可以。”衔梅呼吸不平,胸口起伏很大。却还是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无畏的盯着他的眼睛。
“君流,我没事,我没事。你切不可冲动啊,乖。把娘放回去,听话。”
谢君流不说话,和衔梅对峙着。
周才人开始奋力挣扎,“谢君流,你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把我放回去。”
谢君流抿唇,差点没抱稳她。将周才人放回了床上。衔梅这才扶着腰靠在了门上。
周才人扯着谢君流的袖子,“换季呢这会,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得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让丫鬟去太医院给我拿药了。你不用担心,喝了药就好了。”
看她明显已经瘦到脱形的脸,谢君流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脑门上就差贴着两字“撒谎”。
“真的,你连娘都不信了吗?刚刚衔梅来的时候,那丫鬟才刚刚走。对吧,衔梅?”
衔梅点点头,对上谢君流防备和厌恶的目光,心下一凉。
“晚点我再来看您。您先好好睡一觉。”替周才人盖好被子,他拽着衔梅去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的玫瑰花都已经枯萎,谢君流身上的阴郁气息更重了。“皇嫂不在青楼,跑这来干什么?”
这是第二次听见他喊自己皇嫂,衔梅嘴里阵阵发苦。“五皇子就是这么对待皇嫂的?受教。”对上他锐利的目光,衔梅只觉得心下绞痛,一遍遍在心里喊着,谢哥哥,谢哥哥。
“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我娘动了什么手脚,别怪我不客气。久锦楼的招牌,呵。”
将刚刚周才人递给自己的盒子拿出来,“五皇子平素那么精明,倒是个会冲动的。我的手何时能伸到宫里了?更何况,对付一个才人,于我有什么好处?”
望着那个盒子眯了眯眼,“谁知道呢?毕竟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在青楼对你有什么好处。”
衔梅一噎,咬牙。“五皇子好口才,我争不过你。今天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周才人房间里的香料,可是好闻的紧呢,我这个人一向喜欢香料,就顺着气味过来了。”
她话里似有所指,谢君流心下一沉,接过她手上的盒子。
见他接了衔梅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脖子,“你倒是是非不分,上来就杀人。刚刚那样,像极了疯子。”
谢君流皱眉,不说话。衔梅勾着笑,靠近他,“不过,五皇子倒是真的如传说的那般,丰姿俊逸。”
谢君流后退两步,“你最好是路过而已。”语罢转身就走。
衔梅站在原地,勾唇笑了笑,谢哥哥,我的谢哥哥。一阵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掏出手帕系在脖子上,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走到冷宫口正巧碰到一群捧着食物衣服的宫女,拿出河清王妃的牌子,随手一指。“本宫不慎在宫中迷路。你,带我出宫。”小宫女惶恐的连连称是。乘她不注意,衔梅回头看了明春阁一眼,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