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在自个房间里抹眼泪，母亲从厨房出来，围裙都没解好声好气地跟男人说：“两个孩子认识好几年了，彼此也有了感情，十万块彩礼是不是咱要多了？”
“多个屁。我将女儿培养成大学生容易吗？这些年上学花了家里多少钱？隔壁那二妮子，小学没毕业结个婚彩礼都要了十五万。我闺女比她强了一百倍要他十万多吗？我还感觉少要了呢！”隔着窗户，阿芳听清楚了父亲的话，头一低眼一红，又抽搭起来。
“爸，他家啥情况你也知道，你冷不丁的要这么多钱，让他去哪弄？总不能去抢去偷吧！”
“还没过门就向着别人说话，真不像话。没有十万块他休想娶走我闺女。只要把钱交齐了，我管他去偷去抢呢！真能靠偷抢得来，说明他有本事。”阿芳妈本来嘴就笨又有点怕男人，一听这话气得一跺脚说不出话来，只能扯着围裙回了屋。
下午，媒人来家了。
“大哥，咱有事儿好商量。你要彩礼没有错，可咱也不能狮子大张口。你看，能不能少要点？”阿芳爸拿眼一瞪，朝天吐了一口烟圈儿把手一摆。
“妹子也啥也别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十万块一分不能少，我的闺女那么优秀十万块还多吗？”阿芳没忍住，从房间里窜出来对父亲嚷：“爸，你这不是嫁是卖女儿！军子家确实困难，他爸前年动了手术他妈身体也不好，你随便要点就得了。”阿芳爸把眼一瞪喊：“滚回去，这事儿还轮不上你来发言。”阿芳眼眶通红，一边往外走一边赌气地说，不管他出不出得起彩礼，我都要嫁他。”阿芳爸气得一口气噎在嗓眼里，不停地咳嗽起来。
媒人不欢而去，临走还不死心地要跟阿芳爸再商量商量。“大哥，俩孩子感情这么好，为了这点钱你真忍心拆散他们吗？”话没说完，就听得门在身后咣当一声响，她叹了一口气出了大门。
几天后，阿芳爸在农业农村报上看到一篇选登，写关用农村老人养老的文章。当读到作者姓名程军子时，不由愣住了。“难道是同名同姓？不对呀，这人也是辽西的，有这么巧吗？吃了饭，他把报纸拿到闺女面前问，这名作者是不是军子啊！女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知道。碰了一鼻子灰，他不死心，下午带着报纸找到了曾经当过中学校长的李老师。李老师摘下老花镜痴痴地笑：“有问我的工夫，咋不打电话问问你女婿？”
“还不是女婿呢！您少将二人往一起凑。”李老师呵呵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阿芳爸说：“经我手交出来的学生个顶个是人才。你看看阿芳，都当了高中老师了。你是不是觉得人家程军子文化程度不及你闺女，所以瞧不上人家？”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白着的事吗？还用我说？”李老师瞥了他一眼，开始翻动桌上的报纸。
“看看，这篇发在工人日报上的论《机械的维修与使用原理》，也是人家程军子写的，你能说人家没文化？没文化怎能写出如此深奥的论文？阿芳爸扯过李老师手里的报纸，从衣兜里掏出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他是个领退休金的老工人，曾经在农机站工作过。念过几年书，喜欢读书看报酷爱文学，年轻时时有豆腐块儿在报刊发表。只可惜，他生活的环境里，没几个人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现在，他觉得回到了当年，寻到了知音。
整篇文章读完，阿芳爸内心五味杂陈。写得太使用太简单易懂，又不失对机械原理的严谨，好文章。他在心里呼喊。”“感觉怎么样，写得好不好？”李老师笑着问他。见他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李老师又开始翻起报纸。“你以为人家就会写这几篇？等着吧，我都给你找出来。”一听要开始翻找，阿芳爸吓得连忙站起身，以有事为由出了李老师家。
“老了老了，本来眼睛看东西就费劲，好不容易读了两篇，还要读，这不是要了老命吗？”
第二天，军子跟媒人一起上门了，说是来送彩礼。进了门，阿芳跑出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军子胳膊上挂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他冲阿芳眨巴几下眼，送上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然后挺胸阔步地进了屋。
芳爸将两人让到沙发上，沏了茶水。程军子咳嗽一声说：“叔，娶媳妇就要给彩礼，天经地义的事儿，今儿我把彩礼给您带来了。”说完，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薄的厚的大的小的，一摞摞证书和奖状摆满了茶几。阿芳爸有些吃惊，为了看清这都是些啥证书，赶紧摸出老花镜戴上。
麒麟杯征文大赛一等奖、青松杯小小说比赛一等奖、辽西作家协会会员证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证书……阿芳爸一边看一边念，翻着念着阴郁的脸上开始放晴了。
”军子，这些都是你得的？真了不起！”“嗯叔，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军子冲着他点点头。媒人坐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眼前两位。
“好，年轻有为啊！和你叔当年一个样，喜欢耍笔杆子。”阿芳不知何时坐到军子身边。
“爸，你看军子学历比我低，人家肚子可是有真材实料的。你闺女肚子有可掏不出，就是个花架子。”说完嘿嘿地笑。军子望着她，偷偷地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阿芳爸从一摞证书里掏出一个压在桌面上说这个值一万。又掏出一个说这个值三万。这个值两万这个值八千……阿芳和军子瞅着父亲的行为一脸狐疑。等他逐个鉴赏完毕，将几张通红的证书摞在一起说：“这些东西加一块儿十万彩礼只多不少。我收下了。”军子和阿芳这才弄明白，原来老汉把这些证书折了价。这些极有含金量的证书相当于十万的彩礼，只多不少。
“爸，阿芳欢快地上前揽紧父亲的肩头，脸上慢慢飘出两朵飞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