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悠悠歌声,传出于江南美人苏沁阳。
苏沁阳本是花圃园中一养花女子,身份简单,然而身段绝世无双气质也优雅不凡,配上精致的脸庞,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
薛城则是京城中有名的薛氏少爷,曾驭马亲临江南花园。
初春暖阳,滋润万物苍生。沁阳不记得相遇之时她的思绪为何,只清楚初见薛城,她就被其英俊潇洒与其谈吐优雅所吸引,即使她自知两人身份悬殊。
沁阳见薛城亲临,便以礼相待,先沏了一壶花茶,后闻见男子大赞其花:“江南名花,非此地莫属。这些花本是普通,奈何经姑娘之手,竟可妙手回春,香气扑鼻,沁人心脾。”
苏沁阳浅笑:“公子过奖了,只是沁阳爱花,自然懂得打理。惜花之情非人皆有之,故小女愿尽微薄之力来照料这些花。至于这茶,如今是早春时节,嫩花初开,香气也新鲜,公子自然觉得美妙。过些时节,桂花开了,桂花酒也就成了,薛公子定不知此地的桂花酒与别处不同,即便有异曲同工之妙,却难挡其独特之处。”
对方听的认真,细细念叨这“沁阳”二字:“沁阳,阳光和暖,沁人心脾,果然雅!至于这桂花酒嘛,本公子倒是品过,如若姑娘所言,倒真想尝尝姑娘这儿的。”
“公子若真有兴趣,这里定是欢喜公子的,日后公子大驾光临,便取几坛子好酒,供公子尽兴。”苏沁阳道。
薛城大喜,品了几口茶,又开口到:“此番前来,实为求得上等的玫瑰。今日寻访,发现此地倒是处好地。不知小女这里可有上好的?”
苏沁阳答:“公子,现在是早春,而玫瑰开在仲春时节,若想取得上等玫瑰,还需等待,公子既然有所求,这段时间,小女子自会好生照料玫瑰。到仲春,公子便可前来取花。”
薛城笑着说:“我自知此事急不得,为求好花,自然甘愿等待。”
两人初次见面交谈甚欢,光是聊花,两人足以畅谈通宵。
“我本为薛氏之子,虽阅花无数,但此生最爱不过荷花。”
“周敦颐也曾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名句歌颂荷花。想必公子本人也行事清正。小女讲不出最爱的,每朵花都有它自己的生命,在我眼里各有不同,所以,每朵都极为可爱。”
“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这江南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女子,想必风景会更好。”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暗。夕阳渲染着整片天空,霞光露出了它最初的浅红。苏沁阳送走了薛城。
薛城上马,苏沁阳只能目送,望眼欲穿。身影渐渐模糊,苏沁阳只好回屋,端起自己沏的茶,茶水入喉,沁阳喃喃自语:“他定是个爱花之人,否则早没了耐心,还会始终惦记着玫瑰,等上数月?”
二
此后,苏沁阳日日早起打理,特别留意玫瑰。
沁阳爱唱歌,劳作时不忘唱上两句,歌声穿透着江南的空气,偶有几人闻见歌声和花香前来买花,沁阳都会沏茶招待,而能对茶指点一二的却是寥寥无几。
有一日却是不同寻常,一个自称谢依的女子前来,那谢依也着实长相不凡,浑身透着冰冷,让人望而却步。
“姑娘可知,薛城?他邀我今日来品茶,只是他人我未见着,不知姑娘可有见着?”
“未有,不过薛公子数日前确实来过此处品过茶。”沁阳小声且又小心回答。
“无妨,只是他对这里的茶赞不绝口,我原无心受邀,但家父爱茶,近日家父忙于公事,做女儿的想让家父解忧,家父常喝龙井,普洱不等,只是花茶不曾听闻。”
“既是出于孝心,那小女便配些花茶,供令尊享用。”
“那便多谢了,这样吧,我过两天来取。”
“成,那谢小姐慢走。”
谢依不再回应,冷冷的走了,沁阳没多想这个女子与薛城的关系,只是觉得此女性格虽是独特,但不难沟通。
过了两天。谢依再一次出现在花圃园中,苏沁阳把几包茶递给谢依身边的丫鬟,丫鬟正欲拿出铜钱,苏沁阳制止了“百善孝为先,谢姑娘拳拳孝心,小女深受感动,又怎能用钱衡量?”
“既然这样,谢依在此谢过苏姑娘,苏姑娘乃江南女子,柔情似水,旖旎风光,也难怪这些天薛城那小子谈起苏姑娘,总是赞誉姑娘。”
“薛公子赞誉我?”
“没错。薛城还挺有眼光。”
苏沁阳笑靥如花。
喜悦过后的疑惑涌上心头,沁阳发问:“不知姑娘与薛城是何关系?”
谢依毫不回避:“薛氏与谢氏是世代之交,薛城与我而言自然是友人。”
沁阳点头,微微松气。
春日,温暖蔓延在江南每个角落。园中的玫瑰含苞待放,沁阳每望见玫瑰,眼前便浮现暗许芳心的对象。只是无人看见苏沁阳的脸上泛着红晕,颜如玫瑰。
三
几月后,阳光明媚,园内的芬芳遍及四周,那日,园外传来了马蹄声,苏沁阳内心存着些许紧张,倚在园门外远远的张望。
苏沁阳只见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在驰马而来,由远及近,直至马蹄声不再响起。
苏沁阳上前迎接,却见薛城将沉甸甸的袋子递给自己。苏沁阳笑着说:“公子给小女银两倒是着急,不想先看看花?”
薛城见状,笑着说:“姑娘的养花手艺若称第二,江南还有何人能称第一?”
薛城笑着,眸中却泛着难以掩盖的悲伤,沁阳不知他遇到何事,想尽量让他开心。
沁阳掩面浅笑,“公子莫说玩笑话,不妨先进来看看?”
仲春时节,空气微热。只看见,男子随着女子行走在玫瑰花丛,女子身着青衣,衣袂随风,似仙人入凡,男子则修长高大,气度不凡。若有情鸳鸯,相伴相随,两相辉映。
玫瑰带刺,苏沁阳小心摘取,递与薛城,时过半晌,薛城怀中花已成簇,清香沾染着空气,好不陶醉。
薛城道谢,正两眼相望时,薛府侍卫上前同薛城耳语了几句,薛城简单道别,转身离开,却慌忙之掉落了块玉佩。苏沁阳拾起,看了一眼,似出自于女子,于是心生疑虑:“莫非是他娘亲之物?”忽然间恍然大悟,急忙追出,然徒步怎比马步快,苏沁阳只是一柔弱女子,又遇乌云密布,天欲降雨,暗雷滚动。苏沁阳手攥玉佩,加快脚步,至京城之时,雨已落下。京城只有一户薛氏,寻找起来并非难事。雨水撒下,湿了衣裳,沁阳躲进茶馆,点了壶热茶,微抿几口,却摇头叹气:“不够地道。”
阵雨停歇,沁阳向店小二打听了薛府,便出了店门,路上鲜有行人,过了几个街口,发现那熟悉的高大身影抱着怀中的玫瑰,停留在谢府门口,沁阳只觉奇怪,在角落看着。
片刻后,谢府开了门,出来的女子容貌俊俏,却有着独一无二的冰冷,正是谢依,薛城递花,期待女子收下:“百花皆不入你眼,唯有玫瑰,为你接受。我为迎合你,等待了数月,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那谢家女子只是冷冷的看着,“薛城,你应该知我,我马上要离开此处,家父曾与江湖人士有恩怨,险些惨死,是他救了我爹,这段日子,更是悉心照料我家人,我不愿伤了你,可我的心在他身上,他也乃江湖人士,我注定要随他浪迹天涯。”
薛城激动,声音颤抖:“那你,你都不能接受它们?”又递了递怀中玫瑰,女子只是摇头,“此刻不接受你的好意,对你是好的,告辞。”转身离开,薛城脸色狼狈,望着女子背影,直到谢府大门合上。
两行清泪从男人脸庞划过,阵雨早已落下,薛城有气无力,怀中玫瑰霎时落地。薛城眼含怒气,奋力踩踏,花瓣皆碎。
沁阳终于冲出,一把推开薛城,怒喊“畜生!”,沁阳俯身,跪在雨里,将花拾起,玫瑰带刺,戳破了纤细的手指,沁阳哽咽,“公子,原来你非惜花,只想利用它们博红颜一笑罢了……这一切,都,都是我,一厢情愿!”雨水打在两人身上,与泪与血混在一起。
薛城愣住,不过问沁阳为何出现于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自己蹂躏过的花瓣一片片拾起。
男子已成泪人,“吾等皆为失意人,她虽伤我,却无愧于我,我伤你,此刻却心怀愧疚。”说完,转身离开,步履踉跄。
四
夏季来到,荷香浸润着江南的水,江南的风。
苏沁阳想起他,那个喜欢荷花的他,沁阳找了花行替自己照料花圃园几日,随后起程,独去西湖赏荷。
西湖的夏并无燥热,风吹来可以忘却一路过来的辛苦,却掀起阵阵思绪。
西湖的平湖秋月盛产荷花,苏沁阳去了那,荷花密密麻麻,每一朵都绽放着自己短暂的生命。这一幕总让苏沁阳想起那日的薛城,将自己栽培了数月的玫瑰毁于脚下,苏沁阳只觉得内心隐隐作痛。
思绪拉了回来,苏沁阳踱步,想用心观荷,目光却停留在十几里开外的蓝衣男子身上。
是薛城,不会错。
而他并未察觉有双清澈的眼睛在凝望着他。
苏沁阳望着他,依旧玉树临风,显得无比清高。只是眉宇间的微皱,无法抹去他对心事的重量。沁阳知道他不开心。
不知为何,苏沁阳红了眼眶,内心的种种化为委屈,包含在泪水里。
她一度失声痛哭。
苏沁阳转身,走了。苏沁阳知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荷花再美,也无法打动受了伤的内心。
五
秋日来临,枫叶橙红,无限和美,桂花飘香。沁阳取出一壶桂花酒,却叹佳人不在。
玉佩未还,而对方也没来取的动静,苏沁阳心里清楚他愧对自己,无颜前来。之前,苏沁阳未好生打量这块玉佩,而后细细观察,发现玉佩的背面下方有个依字,显然这玉佩该是他想赠与那谢府女子之物,于情于理,物始终该归为原主。
沁阳依旧青衣,又带了一壶桂花酒,独至京城。薛府门前,青衣女子眼含惆怅,和门前两年轻守卫交代:“这些银两且收下,只需助我将这两物交给你家公子。多谢。”
沁阳不知薛城是否会品那壶酒,不知他会否在无人之时想起自己。只是最后看了一眼薛府大门,不再回头。
那日,你曾对我举茶畅饮,赞我手艺了得,也曾说过想品我亲酿的桂花酒,只是如今,酒在,人已不在,我不会原谅,但我永远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