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骨(一)

半个月以后,鸣戈就会见到她的母亲。她两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她会随着母亲一起去北京生活,离开这个小城市,去奔向似乎更广阔的未来。

“鸣戈,你在发什么呆。快吃饭。”

鸣戈回神,看到眼前的男孩子。她喜欢他的眼睛,很清澈很恬淡,面容又像个小孩子,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居住过一样。

“梁苏,半个月以后我们就放假了……”

“对啊,这样我又可以带你去林子里玩,现在正是不太热的时候,你说过你很喜欢那儿的阳光。”

“高考完以后,你想去哪所城市?”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更喜欢武汉,听说那里樱花很美。我还没见过樱花呢。你想去哪里?”

“就去武汉吧……快吃饭吧,一会儿回去复习。”

高考前一天晚上,鸣戈做梦梦见她和梁苏一起去林子里玩,她笑得无忧无虑。试图抓住阳光的时候,忽然叶子全都变红,她再抬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向前走,她默默跟着他,直到红叶全部落尽,男子即将转身时,起床时间到了。

高考结束的晚上,梁苏和鸣戈一起走回家。“鸣戈,你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

“我父母想让我去上海。”

“嗯知道了。”

“最近奶奶身体怎么样。”

“……挺健康的。”她没告诉他,她的奶奶昨天被继父接去海南和父亲的新家庭一起生活。昨天晚上她收拾奶奶冬天做的棉拖鞋时,忽然就想清楚了很多问题。只是依然看不透爱情。

“梁苏,今晚去我家吧,奶奶去亲戚家了,我家没人了,就我自己,我害怕。”

梁苏把手搭上她的肩,“想不到你还会害怕。没事的啊,我在呢。”

是啊,你在呢。

他进了屋,看了看吊灯、贴满便利贴的冰箱、低调大方的落地窗、干净简单没有任何化妆品的梳妆台,四处行走,有些坐立不安。

“梁苏,来这儿。”

他听见她淡淡的声音响起,如被蛊惑,跟着她到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巨大的落地书架,床单、被罩、枕套的颜色都是浅灰色,红色木制地板和床头柜,旧黄色的壁纸,整个屋子就像她的心里的模样。

“梁苏,喝酒吗?”

“可以……喝一点……”她示意他坐到床上去。

她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从一个酒瓶中倒出透明的液体,递给他,然后自己一饮而尽。梁苏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有淡淡的梅子味,但是入嘴极辣,后味又有桂花香。他也学她一饮而尽。

鸣戈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见她的嘴巴,鼻子,眉毛,点点的雀斑,眉心的英气,还有格外明亮的眼睛。

“梁苏,你喜欢我吗?”

他闻见她齿间的桂花香,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甘愿,他眼神清澈中带着迷离,对她说:“对,鸣戈,我喜欢你。”

她的嘴唇覆上他的唇,他反身压过她,吻得热切却温柔。替彼此褪尽衣衫后,开始对对方身体的探索。双脚,腿部肌肉,腰肢,肩臂,脖子,耳朵,一点点抚摸亲吻,带着初夜的惊喜和爱意,他们开始相融。

“梁苏,你爱我吗?”

“我爱你……我爱你……”

她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被情欲覆盖,听见他在自己身上的微弱呻吟,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失望,她的泪流出来,落在枕头上。很快消失。

第二天早晨梁苏醒来时,鸣戈已经起床,桌子上有做好的早餐。她看着他满心欢喜地吃完,转身去厨房洗碗。他大概也曾想过和自己一直这样生活吧。她忽然一笑,被他从身后抱住。

“你快回去吧,今天我家有人要来。看见你不合适。”

“嗯……那你记得准时吃饭。”他吻了她的脖子,转身离开她的家。

洗碗的手停了下来,泪水不停滑落。她丢下没洗完的碗,去卧室收拾东西。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只有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那么多。她带了两瓶酒,奶奶给的长命锁,几件贴身衣物,身份证,户口本,准考证。这就是她全部的东西。

八点,她的妈妈就会来接她。在最后的半个小时,她把床单扯下来,把它剪成碎布片,在一个不锈钢盆里,把它们一点点烧尽。

“鸣戈,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这是苏喻两年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妈妈,收拾好了。”眼前的女人穿着深灰色长裙,长及脚踝,脚上一双莫卡辛布鞋,画着很浅的妆容,眼神清冷却有光彩。她眉间的英气继苏喻而来。

“那走吧。”

苏喻开车带她回北京。在高速路上,鸣戈看着外面刷刷掠过的单调景色和远处缓慢移动的光影,心中有了倦意。她闭上眼睛,在后座睡过去。

苏喻看她睡着,把空调风关掉,眉心一皱,眼里多了些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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