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州住了将近十天,默默便启程了。
苏家爸妈因为女儿的归来,解了多年的心结。
默默一回广州,他们便立马启动苏铎的相亲模式。
苏铎给搞得苦不堪言。
连连打电话给默默求救。
最后终于说出,他有一喜欢的女子,名唤贝茵。大学后出国了,他一直在等她。
“今年就能回国了。”苏铎停了一下又急忙加上这句。
默默听出了弟弟的底气不足。
出国四年,期间没见过一回面。这对于只有两年恋期的他们,不是个乐观的消息。
只是弟弟这一路走到黑的性格,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一点也不好!
很快就到开学季,小苏融今年上幼儿园大班了。
香姨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
看她广场舞的轻快胜似从前。
香姨自己说了,住了一回院回来,什么事都看开了。以前老纠结于儿子儿媳妇的淡漠,看开了不过是各自的生活习惯不同。
毕竟他们在国外生活的时间长了。香姨不再责怪儿子宁愿去给非洲捐款,也不愿给香姨的弟弟生活费。以前老怪儿子的理由是,舅舅哭穷惯了,他自己没手没脚去讨生活吗?为什么老要依靠姐姐才能过活。现在想想,也确实是对弟弟过于有求必应了。
“忧伤足已致命”!
所以,香姨想开了。健康的身体胜过一切。生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香姨帮忙接小苏融放学,默默下班回家做饭,三个人共进晚餐。
当然,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都会骚扰她的拉拉。
微信轰炸。
只是有天在吃饭,香姨问谁来的信息,默默回是拉拉。
香姨一句话让默默差点喷饭。
她说:“难道拉拉喜欢你,她才叫拉拉……”
连香姨都懂,女同性恋也给人称呼为拉拉。默默表示扶额。
默默依然每周早上去带三节瑜伽课,然后回公司上班。这三年来,她的出口陶瓷生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
苏默默阴差阳错的做起了外贸生意,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
当时,她明明只是去逛一个陶瓷展会。
没想到,却跟两位澳大利亚的外国客户相聊欢畅。
她用了不甚流利的英语带两位外国友人游了广州的珠江、广州塔、天河城广场、还带上小苏融和他们去了番禺的动物园。
带他们去吃农家乐,吃正宗的粤菜。
逛沿江路的电子产品批发市场。
三天下来,他们也让酷爱陶瓷的默默把精品陶瓷制品装了一货柜出口到悉尼去。他们认为,默默的眼光还有对价格的把握更甚于自个。
他们信任默默。
促成了第一单生意。
原本默默在宁州就是做家电品牌代理的。所以,跟陶瓷厂商的合作不过就是换了个产品而已。
去年,默默又注册了个自己的品牌做高端的产品。在业内已是稍有名气的了。
开贸易公司,做品牌商。
没自己的工厂,她只能找有资质的厂家进行合作。好在这一年下来,日渐成果。
初秋下午阳光透过公司的落地玻璃,洒了金黄的热意在窗口。停下手头的工作接起了拉拉电话的默默,眼眶的的泪水已在打转。
“我们的英语老师,程老师,让我们去见她最后一面。”
“是卵巢癌”。
“末期。”
“没有手术的必要了,已转移至肠了。”
那位亦师亦友的程老师;戴着眼镜,喜欢穿长裙的程老师;喜欢摧下眼镜,抬眼看下默默,再说出她的观点的程老师;那个被前夫抛弃,一个人把女儿程燕养大的程老师。
怎么这么突然,仿佛她的好日子才没过几天。她给人戳后背,说她是个可怜虫的日子才过去没几天一样,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默默的心,堵得难受。
无奈和心痛是她听到消息后的唯一感觉。
拉拉也在晚上时分到达的广州,她赶到医院时,默默已经在医院跟程燕和张培照过面了。
“没有想象中的撕战,也没有若无其事的自在。”
默默对拉拉的提问这么回答。
在上次去宁州拉拉就告诉她了,程燕在默默走后的第二年就嫁给了张培。
张培在入职两年后给派到宁州当区域经理,当时听说是程燕怀孕了,才结的婚。谁知婚后没多久,就说是流产了。然后一直没怀上,两人感情也不好,要不是程老师病了,没准早就离了。
程燕也一直怪程老师,连她们的婚礼都没到。也一直反对她嫁给了默默的男朋友张培。
拉拉当时说得语无伦次。但她是明白的。
程燕的爸爸当时和程老师都是在学校教书。
爸爸教的数学,因看朋友下海经商,就辞掉了工作,让程老师等着他赚到钱了就来接。谁知三年后等到的却是离婚协议书。
那时候的老师离婚在当时的社会反响很大。爸爸只说人家已帮他生了个儿子,必须离婚才能入户。所以程燕跟了老师姓,原本她是叫柯漫漫的。
所以,老师一知道自己女儿也抢了别人的男朋友,就像当时自己的老公被人抢走一样,她是有多么痛的领悟。
所以,反对程燕是正常的。
默默只是更心疼程老师,才几年不见,她当年的风骨已不复而存。
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死亡的灰色气息。
脸是灰的,手的皮都皱皱的。整个人干巴巴的,眼窝都蹋下去,有点乌青。
说话也没了往日的生气。
摘掉了眼镜,刚刚咋一看,她都有点认不出来。好像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追都追不回来。
程燕坐在病床的椅子上,眼睛闭着,神情也是疲惫不堪!
程老师也看到了默默,她用手无力的挥了一下。听到声响的程燕也睁开了眼睛。
默默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老师!我来了。”后三个字是颤抖着的。她哽咽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燕站起来的时候,这会张培也走了进来。
明显他在看到默默那一刻,眼睛发亮,脚却绊住了似的没再迈进一步。
“默默……”
默默立马就怀疑了自己的多想。
在她听来,声音似乎从几年前穿透过的,有种衰怨又有种释然的味道。
她只能点点头,算是回应。
心情还未平复,她脸上的泪还没干,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确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又进来了两个程老师的男学生,一打招呼比默默还小两届,难怪不认识。
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大家的急切和哀伤都挂在脸上。却又强忍着露出笑容。
程老师说,让张培和程燕回去休息一下,有那么多人在她没事。因为前晚突然的发烧,他俩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先回酒店去休息一下。晚上再过来接班。
“那么,我们先回去。”张培对着默默说的。
他似乎还有话说,但程燕明显往下沉的脸,默默还是看到了。
张培也不好说什么,就跟所有人告别,先提步走出了病房。程燕跟着走了出去。从默默进来到她走,她一句话也没说过。
要说默默自己对着程燕和张培若无其事,那说不过去。有些伤痛,经过时间的沉淀,伤疤却还是有的。只是,仅仅只是伤疤了。
七年了,足已让一份她离开后的新建感情根深蒂固。默默这样想着。
围着老师的学生们,有的已经是孩子的父母了。只是,在程老师的面前,谁都是当年那个爱捣蛋爱抱怨老师严格的高中生。
仿佛,在程老师的面前,这一刻,他们不是父母。他们没有生活重担,没有家庭锁事。他们都还是当年意气分发的少年。为每次的测试努力,为每次学校的运动会挥洒青春的汗水。
大家都叽叽喳喳说着当年趣事。整个病房都充斥着爽朗的笑声。
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程老师,当年他们又敬又爱的程老师,是强忍着病痛,在安慰着眼前的学生们。
她努力的用最轻松的神情回应着大家的美愿。
大家都说着让她放宽心,现在医学发达,广州这医院权威,成功的案例什么的。大家都相信好人有好报。
只是大家心底都知道了答案,任何给医生表示无能为力了的人,其下场都是取决于老天爷想让你早点走还是晚点走。
“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程老师吃力的想靠着床坐起来,无奈还是力气不够。旁边站着的默默和另一个男的学生,赶紧的掺扶着她的腋下,又生怕太大力伤到了曾经也是又白又多肉的手臂。默默用手扶了下后背,却是单薄得似是孩子身板。默默又是眼眶一红。
程老师喘口气,靠好背,才继续说道:“唯一的,就是得给苏默默道个歉!我没把女儿教好!对不起!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