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堆得满满的杂物间,我搜索着父亲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它已经不在原来的角落里了。“外公,我爸那辆旧自行车呢?”,我怀着一丝希望问道。“前几年卖了,二十块钱,现在一辆摩托车也只值100块。”外公解释着,“自行车现在都没人要了,幸亏卖的早,还值点钱……”我没心思接下去听外公的话,只觉得落满灰尘的杂物间里了无生气,连犄角旮旯里的蜘蛛网都是破败不堪。老屋已不在那么敞亮,木窗的钢筋格栅满是锈迹,我拉了下杂物间的外门,铰链都锈住了,这能怪谁呢?就连父亲的自行车我也已经遗忘多年了。
在吴江,以前的人们总是称自己的旧自行车为“老坦克”,我总是想不通为什么,不过它的坚固耐用却有点符合坦克的样子。自从父亲换了摩托车后,他的“老坦克”便丢在了乡下,后来换了汽车,“老坦克”更是远离了生活,谁还愿意“啃次啃次”踏个“老坦克”呢?可我忘不了斜坐在自行车三角杠上的岁月,一家三口拥挤在自行车的铁架子上,两个钢圈承载着一家人的重量滚动在乡间的水泥板路上,慢悠悠地骑行在乡间美景中,这种悠闲的情景只能在脑海中回忆了。
用一个人的双脚去蹬载着三个人的自行车,这到底需要多大的力气呢?到现在我也没有亲身尝试过,但我清楚,书包架上如果载着一个人,自行车的龙头就容易晃动,需要双手用力去把控,三个人岂不是更加费力!小时候每次去乡下老家,都要经过黎里太浦河大桥,父亲总会弯下腰,嘴里喊着“嘿呦嘿呦”的号子,加快双脚蹬踏的频率,先来上一段坡前加速。过了上坡的中段后,频率慢慢降了下来,快要到达坡顶时,父亲每一次的蹬踏都在与阻力较劲,当踏板即将到达旋转圆周的顶端时,时间犹如凝固在拔河般的拉锯节点上,使我不禁屏住呼吸,母亲则着急地说道:“快让我下来,走走罢,别‘并’坏了。”我此时压低着头怕撞到父亲的下巴,只能看见他的双手紧紧把住龙头,手背上青筋爆出。随着父亲“呼…”的长吁一声,自行车终于到达了坡顶,我便高呼:“胜利啦,冲啊!”父亲在一路下坡时,打着自行车车铃以示庆祝,一派父子同乐的场景。
回想起另一件事来,我总是内心发笑,觉得小时候的自己本领高强。那就是我坐在自行车的斜杠上不用出力,久而久之竟然练就了在自行车上睡觉的本领。尤其是在秋冬季的晚上,我头上戴着摩托车样的防风头盔,脖上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包的像个粽子似得,暖意渐渐催生出倦意向我袭来,前一秒还拿着长节筒的老式灯泡珠子手电筒,把它当做长枪般玩着照亮前方的水泥板路,下一秒手电筒就可能掉在了车篮里,头枕着双手靠在自行车龙头上呼呼大睡起来。虽然乡间小路颇为颠簸,自行车经过水泥板间的缝隙总会“咯噔”一下,我却不会从斜杠上滑落下来,难道是具有避震功能的屁股帮了忙,让我一觉睡到了家门口?细想之下,便觉得肯定是父亲放慢了骑行速度,小心地避开坑洞,一路护着熟睡的我。
时光易逝,自行车上的拥挤被汽车座位的宽松所取代,一个小时晃晃悠悠的路程现在只需踩着十几分钟的油门,身体舒适了,内心却总觉得少了什么,父亲的“老坦克”现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