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还是个学生时,参加过一个技术兴趣小组。在一次项目上线通宵开发后,为了犒劳自己,我们来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那时候,饥饿困倦占据了我大部分注意力,只记得一个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像Sheldon的师兄,在和我聊着他热衷的一个哲学问题——
“你对计算机的哲学感兴趣吗?”
“计算机世界是我们人类创造的。”
*“像人类世界一样,计算机世界也有规则,只不过这些规则是我们设计的。”
“对于这些电子而言,人类就是他们的神。”
“……”
我没有理会心中充满着的不解,专心啃着金灿灿的面包片,琢磨着把汉堡中间的肉饼留到最后吃。仿佛大路对面一家知名IT公司透出的灯火,混杂着天边微露的晨曦,是更绝妙的配菜。
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当年我错过了一个多么有趣的话题。在读凯文·凯利(Kevin Kelly)的《失控》时,我惊讶于二十年前的学者就对机器、控制、互联网等领域的发展有着敏锐的洞察和预见,更着迷于KK对于人类和机器之间关系的阐述——技术的进步,必然使得人类失去对机器的完全控制,然而这并不是人类命运的终结,而是新生活的开始。
技术的爆炸不可逆转
人类社会的发展是无法逆转的——封建社会的地主无法像奴隶社会那样掌握佃农的生命,而现代社会也不允许任何一个特权阶级如地主般完全掌握生产资料。技术也是一样,每一次的技术变革,都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巨变无法逆转。
让我们将稍稍扩展技术的外延,将生命产生的变革,作为技术发展的象征,站在地球的历史上方,审视这颗行星的变迁。
地球在诞生8亿年后,在一定的进化概率和适宜的环境条件下,终于形成了具有新陈代谢和自我繁殖能力的原始生命体。此后,严酷的环境没能扼杀脆弱的细胞,原始生命开始不断发展。并陈年累月地改变着地球的成分。蓝藻的出现,让早期地球的还原性大气逐步被氧化型大气所替代,混沌的天空终于露出些许晴朗,再也遏制不住生命的产生。
随着地壳的变化和环境的变迁,简单的结构不再满足于现状,地球产生了丰富多彩的生物圈,此后地球的发展越来越快,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哺乳动物不断出现,直到我们熟悉的猛犸、恐龙、剑齿虎。最后到了人类,这个迄今为止对地球影响最大的物种不过产生了300万年,而他们的文明史更只有短短的6000年!每一次生物的演进都加速了地球的变迁。
这种生物,或者说技术加速环境变化的趋势,随着上世纪摩尔定律的出现,而被广泛的在各个领域所证实。我们的技术、知识,都在疯狂的增长,说他们在爆炸,一点都不夸张。同时,我们必须注意到的,这种爆炸无法逆转——我们无法想象再次投入48万美元(1946年的价格,无聊的话可以用通货膨胀率做一个有趣的估计)生产一台笨重的ENIAC,也肯定不能忍受再淘3万购置一台足以防身的“大哥大”——作为理智的人,不要指望在当前的环境下,人类还能抛弃掉已有的技术,而重新过上茹毛饮血的落后生活。(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低碳生活”只是一句口号的原因)
很容易想象,一旦什么东西爆炸了,捂住它将无济于事。
令人恐惧的技术爆炸?
从生理学的角度讲,人类对于恐惧的感知要远远敏锐于其他感觉,对未知的恐惧尤为如此(你有过在漆黑的房间摸索的经历么?)。而技术的发展正是一种未知,人们并不知道技术将把自己带往何方,也不知道技术会不会有一天失去自己的控制,甚至处在推动技术进步的前沿的科学家们也是如此。于是,混杂着莫名恐惧的想象力得到了发挥,人们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对于技术的动摇,而层出不穷的机器毁灭人类的科幻片助长了这种情绪,一部分人真的相信未来会有Matrix或者天网来企图控制人类,而拒绝使用先进的电子产品,产生了一种类似犬儒主义的技术恐惧。
事实上,人们早已意识到技术爆炸不可阻止也无法逆转。因为在有反对声音中,深蓝战胜了卡斯帕罗夫,沃森赢得了“危险边缘”;因为环保人士获得了广泛的支持,却仍挡不住一件又一件人类破坏环境的行为;因为一旦人类从技术中获取了好处,“损失厌恶”的情绪将使得人们难以放弃它。
技术的爆炸势必带来技术的强势,而机器越来越强、越来越聪明将是完全可以预见的结果。在此基础上,是否应该让机器拥有智能的问题甚至上升到了伦理层面。Geek们神话技术,将机器认为是替代生物的最佳方式,碳基终将被硅基取代。保守的人们则真的相信这一幕,并坚决的反对这一切的发生。然而最终,我们会发现这些伦理上的讨论,绝大多数都是在假设的基础上进行的。因为如果我们能预测技术的发展方向,这些担忧将毫无必要(这是一个奇怪的悖论)。
KK认为,地球上的每一块岩石都是“节奏缓慢的生命”,因为没有一块岩石上面不带有生命的印记;那么同样,每一项出现的技术也都可比作生命,只是节奏似乎很快。无法预测、不可阻挡,这才是我们担心的真正理由,而思索如何与爆炸的技术和谐共进,才是我们需要做的。岩石不会恐惧人类,我们也无需恐惧技术。
生命是完美的
目前的机器(计算机、互联网等时髦玩意),从本质上说仍然是晶体管的堆砌,互联网让机器产生了一些类似蜂群的效应,然而机器相较于真正的生命,仍然显得非常简单、苍白,例如计算机本身随机错误的现象远远达不到仍机器产生变异的概率。而真正完美的,则是不断变化的生命。
KK在咏叹生命的灿烂时,提到了“负熵”的概念,即生命是那个对抗“万物无序化”的熵增的原始动力。仔细思考后也的确如此,是生命引导了物质的流动,是生命不断扩张以充满环境。理论物理学家戴森甚至认真地用数学方法估算了生命和智力活动是否能够存活到宇宙最终完结之时,并给出了肯定的结论!
我并不能判断生命到底是否如此伟大,但是用常识进行思考,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在使用模拟生物运行模式的算法(遗传算法等),使用模拟生物制造的机械(不用我举例了吧),不断尝试探索生物各个部分运行的方式(神经科学等)……我们会发现,造物主创造的生命,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等待,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顽强得多、复杂得多。而生物才是机器的未来。
戴森写到:“生命的心智是有耐心的……或迟或早,心智终将践行传承。”在我看来,永不停息的变化,真正让生命得以完美。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很喜欢大刘在《三体》中对人类未来的描述:数百年后,由于生物技术的发展,人类生活的环境中充满了生物技术的产物。人们住在树屋中,房屋的大小、环境有自己设置,并可更改;参天大树让二维交通变为三维,拥堵不再出现;植物的茂盛让环境生机勃勃;仿生机器服务随处可见,贴心而安全……
当机器拥有了生命,它将更加感受到生命的需要,它将进一步影响环境向着不错的方向发展。这个时候,机器就是我们,我们也是机器。此时人类对于机器,不是依赖、也不是控制、甚至不需要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我们只是生物之间的共生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正如KK提到:“当某天机器人开口反驳我们时,谁不会心生敬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