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她难得上一次QQ,忘了隐身。一个曾经熟识的人发来这四个字。
只一年多的时间,算不上太久,所以记忆都很清晰,连之前的聊天记录还没删----没什么内容,不值得特意去删。
她不知怎么回复,而且回复了一定要聊起来的,又不能马上隐身,显得更加刻意了。索性手机放到一边,继续看电影。
去年2月份的时候,她通过相亲认识了这个人。媒人说:是个帅哥,帅哥你要不要?她苦笑着回答:你该问帅哥要不要我。那时候她接近28岁,在相亲界里挨延了3年,自知年龄相貌在这个领域已经没有多少竞争力了。但是电话号码还是给了出去,媒人的面子不好不给,不然谁还惦记着介绍男孩子给你。她对媒人有着矛盾的两种感情,见面前的千恩万谢,见面后的悔恨埋怨。条件好的男孩子看不上自己,于是悔恨;条件差的男孩子自己看不上,于是埋怨。帅哥总是令她悔恨的。
当天晚上便联系上了,发发短信,聊聊QQ。这个人是搞艺术的,在学校当老师。有时间,有情调,聊的话题也不是家长里短,她觉得新鲜。她这28年的人生里没有新鲜的事,这个人的出现算一个。可惜她缺乏冒险精神,新鲜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她本能地在脑子里画问号,为什么这样的人还需要相亲呢?但她又觉得,这个人话很多,不用和他寻找话题,没什么负担就瞎聊呗。
某天她和朋友见面说起有这样一个人,朋友问:他家是农村的?有房吗?有车吗?家里有负担吗?有存款吗?她迷茫地摇摇头:不知道。朋友叹一口气;这么多天你们都聊了什么啊!她想一想,也许帅哥都这么聊天,几天之间短信啊、电话啊、QQ啊,仿佛说了几车的话,但实际什么也没说。她也并不关心这些,她和这种文艺范的帅哥不能有什么交集,自己只是陷入一种错觉,好像人家喜欢她似的,实际上等见了面就结束了,问这些反而显得自己世俗。
倒是他主动说起这个话题了,他什么都没有,他之前不敢说也不敢问,怕她以为自己图她什么。没事啊,我不在乎那些。她不置可否地说些无所谓的话,她确实不在乎,因为还没见面。
见面是迟早的事,她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没想到居然得到了帅哥的青睐,甚至有种就地求婚的架势。她来不及做出回应就被牵着鼻子走,在漫天大雪的晚上打车去他的单位------又远又偏僻。他说:我想让你看看我做的东西。
一个大屋子,喝功夫茶的桌子,石头木头雕塑,书。她看到的只有这些东西,没有她想象中深奥,架子上那些被称为手办的模型也绝不是她印象里的那种PVC。他向她一个个介绍,这个是怎么做的,这是我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是我学生的课题......他是很真诚的说:将来我想开家创意家居的店,我想让你看到我是脚踏实地的。她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一面怀疑着自己,一面附和着回答:好厉害,真棒!创意家居就是宜家那样的吗?他反问:宜家是什么?她更加怀疑自己了。
回家之后她觉得有必要和家里人汇报一下,不出所料的母亲很反对,她没有和母亲太争执,因为她自己也在动摇。她一直在等待他的态度,现在他态度明确了,她却不知自己的态度了。见面前她觉得这是个开朗体贴有主见的男子汉,见面后却只觉得他是拘泥在自己城堡里做梦的毛小子。她并不憧憬他描绘的那种未来:在野外睡在帐篷里,看星星,谈谈情。
我果然还是个俗人。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借母亲的名义说自己的话。我妈很不同意,态度坚决。他表示理解,同时将这一段并没开始的恋情形容得极为悲怆。我们周末见最后一面吧。他说。好啊,她回答。作为对母亲一点微弱的反抗,然后让这段关系结束得美丽一点。
第二天她就投身去演了一次地下恋情的女主角,两人去朋友家坐坐,聊聊天,仿佛就是一个圈子的人。演的还不错,至少令他满意了。她觉得有些开心,相亲中难以遇到这么真诚的人,也许因他没有筹码所以格外真诚。她不忍心自己去伤害他,只好用世俗来拒绝他。这既出于自私的本能,期间也夹杂了些许她的温柔。
她再没和他主动联系过,他倒是给她发过短信表达自己的后悔之意,她也没回,因为她不后悔。他曾送她一篇字一块石头,她不懂石头的价值,早早扔掉了,那篇字倒是留了一些时日。上面写着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开篇那一段,她曾自诩为他的白玫瑰,沾沾自喜了一阵。后来觉得自己不配,于是也扔了。她也曾自问自己对他究竟是否动心,但这一星期的交往实在留不下太深刻的回忆。
她只记得她问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很好呢?他回答:因为你热爱生活。不管这是不是现成的情话,她确实被感动了。
想到这些,她拿起手机,对留言做了客套的回复,然后删掉了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