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深,山林之间,雾霭氤氲,芳草鲜妍,百鸟啼鸣,恍若仙境。大荒山下,桃李争艳,馥郁幽香袭人,令人心旷神怡。我盘膝坐于山门石阶之上,心中早已按捺不住欣喜之情——师父云游一年,今朝终要归来。
师父常言:“若练得古格幻术小成,下一次云游,便可随师同行。” 我向往江湖已久,岂肯错过此等良机?是以这一年中,苦练幻术,潜心钻研,终究练得些许门道。平日里稍加施展,足可令师兄师弟们叫苦不迭,见我便避之不及。唯有师姐们,我却万万不敢轻易招惹,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女子”。
我师父,乃这大荒山之主,白发苍苍,鹤颜童心,性情洒脱,最是爱耍弄些稀奇古怪之事。十六年前,他云游归来,途经山脚,拾得襁褓中的我。弃我之人,将我裹于厚厚棉被,置于竹篮之中,随身仅留一块墨绿玉佩。师父见之,遂将我收养,取名“绿玉”。
师父素嗜书,藏书楼广阔无比,琳琅满目,世间奇书尽收囊中。儿时顽劣,曾躲入书阁一隅看书入迷,不觉睡去,竟撞见师父推开秘室之门。自此,我心生好奇,趁无人时溜入一探,岂料其中所藏,竟有诸多风月戏文。
戏文之妙,远胜道书武谱。自此,我时常趁师父不在,偷溜入内,读得津津有味。然观戏文多矣,我渐觉不快。且不论世间情爱多有悲欢离合,单是“绿玉”二字,便让我耿耿于怀——戏本中,那些丫鬟婢女,尽皆以“绿”字冠名。
师父老头精明得很,早察觉我神色有异。某日,我又潜入密室,竟被他当场拿住。他怒目圆睁,扬手作势欲打。我心生一计,冷笑道:“师父尽管动手,我便去告诉师兄师姐们,说您思春,看戏文解闷。”
话音未落,一个香炉已破风而来。我侧身避过,暗自窃喜——他到底是舍不得砸我。师父武功高深,若真要砸我,我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果然,师父收了怒气,摸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道:“绿玉,咱们商量个事,你莫要泄露此密室,为师许你一个条件。”
我眼珠一转,得意笑道:“不成,得三件!”
“休想!两件。”
我作沉思状,叹道:“罢了,看在您是我师父的分上,就两件吧。第一,下次云游,定要带上我。”
师父面色一沉,断然道:“此事万万不可!你年岁尚幼,未足十七,怎能涉足江湖?换一个条件。”
我闻言不满:“那为何大师兄十五岁便可随行?”
“他是男子,你是女子,怎可相提并论?江湖险恶,非女子能轻易涉足。”
我虽不服,然见师父决意如此,只得作罢。遂道:“那便请师父给我改个名字。‘绿玉’二字,戏文里尽是丫鬟用的,徒儿不喜。”
师父捋须沉思,道:“当年为师见你随身携带绿玉,便取此名。既然你不喜欢,那便换一个,你意欲何名?”
我眉眼一弯,笑道:“不如唤我‘君拂’吧,戏文《华胥引》中的女主人公,便是此名,我极爱。”
师父点头道:“此名确有风骨,既如此,以后你便唤作‘君拂’。”
“第二个条件——师父每次下山,总叫徒儿等得望眼欲穿,可最终却总是空手而归,徒儿好生失望。以后每次云游归来,至少带十件新奇玩意作礼。”
师父闻言失笑:“好,好,带便是。你且出去吧,为师要清静片刻。”
我正要转身离去,忽听师父喃喃自语:“果然,这些戏文误人不浅,这丫头是彻底被带坏了。”
翌日,我再度潜入密室,却发现整墙戏文尽皆不见。师兄道,师父一早便匆匆下山云游,年余方归。我心爱的戏文,不知被他藏往何处,翻遍整座大荒山,竟再寻不着半本。
无戏文可读,日子顿觉无趣。唯有随师兄师姐们修习武道,枯燥度日。然而,我心中仍盼望,有朝一日,亦能如戏文中的女子一般,遇见一位风华绝代的盖世英雄。
一年倏忽而过,我武功法术皆有精进。师父归来,果然遵守诺言,赠我诸多奇玩,尤以一只玉制弹弓最得我心。我正兴高采烈,师父却神色凝重地将我唤至一旁。
“君拂,把你随身玉佩取来,让为师看看。”
我微觉诧异,但仍依言取下挂于颈间的墨绿玉佩。谁知师父接过后,竟双手微颤,眼中隐有激动之色。
他细细端详许久,方才缓缓道:“此次云游,为师在奚琴山无忧道人的典籍中,见一上古秘录,提及此玉。此乃失传已久的古格幻术之钥,需有缘人持之,以咒语催动。”
言罢,他试着念出秘咒,然而玉佩毫无反应。他皱眉片刻,忽地将玉佩掷回我手中:“你试试。”
我依言念诵咒语,刹那间,玉佩光华大放,金色符文浮现虚空。那些字迹,古奥难辨,然师父乃博学之人,一一解读。
“古格幻术,唯有被其选中之人方可修炼。旁人强行修习,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尽断。此乃天赐机缘,然亦须谨记,此术乃上古神仙所创,只可用以扶正祛邪,若行恶念,必受反噬。”
自此,师父亲自指点我修习古格幻术。一年之后,他再度云游,我则留于山中,苦练不辍,盼望早日大成,届时,便可随师父游历江湖,除恶扬善。
当然,偶尔也用幻术变条毒蛇,吓吓师兄师弟,倒也不算枉费此神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