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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用力的打开锅盖，一股猪食的馊味和着蒸气扑面而来，原来碧绿色的水浮莲已经煮熟变成的淡黄色，浑黄的汤汁含着饭粒在锅里滚动，我拿起锅铲，双手用力把猪食翻了几下，便用大勺子舀起来倒进灶台旁边的猪食桶里。

猪食桶宽40公分，桶高50公分，装满了可以喂饱两头大猪。

小心翼翼把装满的猪食桶提过厨房的门槛，用喂猪的食勺挖了一勺米糠，倒入桶里，搅拌均匀，又来到家门口的猪舍。

猪舍不大，宽150公分，长180公分，高180公分，砖墙，舍顶盖着瓦，舍里墙体及地板铺着水泥，猪习惯拱泥地，不铺水泥，会把地板拱出一个大坑。

猪舍门是木头门，门槛靠左手边留了一个排污口，在外面挖了一个装污水的池子，也就四边宽50公分，深60公分左右，上面铺了木板，到猪尿，粪便装满时，爸妈就会装走去田地里施肥。

妈妈比较勤劳，小小的猪舍平时就养两头猪，最多的时候养过三头，长大后非常地拥挤，但都好好地养大起来。

猪食槽是木头做的，平时放在外面，如果放里面会被猪咬烂。

今年养的是两头猪，买回来的猪仔大约就有30斤。有时妈妈没空喂食，那我们就要帮忙着喂。

打开猪舍门，小猪听到声音，早早地到门口位置，焦躁地哼哼哈哈叫着，都想抢到前面的位置，还会相互咬耳朵。我把猪食槽放进猪舍内，舀起一勺热热的猪食倒进去。小猪就迫不及待张嘴就吃，不该称为吃，应该是称为大口大口地灌吞，完全不顾猪食的滚烫。

我紧接着一勺勺猪食倒进槽里面，看着小猪抢似的猛吞，一桶猪食，也就在二十分钟内吃干净，猪的肚子明显地涨起来，又鼓鼓地垂下来，像一个大袋子。

到槽里最后一点汤水都舔干净后，后退几步，往地板一躺，就哼哼唧唧地休息，再也不起来，连尾巴都懒得动。

难怪，别人会说人懒得就像猪一样。

喂猪每天也是三餐，以前没有猪饲料，那时候家里穷，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喂它们，偶尔的一点剩饭也不够猪吃。所以，每天妈妈都要去田里捞水浮莲回来，洗干净，用力剁成小片，然后放锅里煮，加上一些剩饭残汤的，就是猪的食物。

现在想想，每天下田去捞一整担的水浮莲，还要剁，以前没有皮手套，用手抓了，整个手都很痒，确实是辛苦至极。

每天下午傍晚，就是要洗猪舍的时候，这时猪必须放出来放风，猪舍洗干净才重新关起来。放风期间，是务必要有人盯住。

一是怕猪跑得太远，找不到。曾经有一次，猪放出来，刚好有拖拉机经过，巨大的轰鸣声把猪惊吓，撒腿就跑，追都追不上，还好，最后全家总动员，到天黑才把猪找回来。

二是怕猪去吃别人家的庄稼。猪最爱拱泥土，吃红薯，如果跑到菜园子里面，所有庄稼都会祸祸干净，特别要注意的。

三是怕猪吃到脏东西，比如毒死的老鼠等。

房子隔壁有个晒谷坪，每次猪都赶到这里放风，我和哥哥守护着，直到把猪关回猪舍里。

猪其实不笨，赶个几回后，就懂得认识路回来，只要后面驱赶一下便可。

日复一日的喂养，到猪养到二百来斤就可以出栏了，大概要养8到9个月，每次猪出栏不亚于过一次年，那几天是不会缺猪肉吃的。

猪出栏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方式草猪出，即整猪让杀猪匠直接过秤赶走，这个方式是小孩们最不喜欢的，卖猪的钱肯定是分不到半分，而且肉也捞不到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猪被赶走，却无能为力。

第二种方式便是请杀猪匠到家里杀猪，最好。

爸爸会到集市里找杀猪匠，商议好价钱，和杀猪的日子，便回来和妈妈说好，我们兄弟听说，都高兴万分，既兴奋又有肉吃，也想观摩下杀猪的全过程，紧张又刺激。后面几天去喂猪，看着猪就像看到一碗碗炖好的肥猪肉，以前小时候真的很穷，很久才能正经地吃上一回猪肉。

在家里杀猪，一般主人提前一天要去借一个杀猪盆，长1.7米，宽0.7米，深0.6米的木头盆，用装开水烫猪褪毛。还要一扇厚门板，清洗干净，用来放猪开膛破肚。

凌晨3点半左右，妈妈就要起来烧开水。听到响声，我们兄弟也赶紧起来，摸索着穿好衣服，睁着酸痛的眼睛，起床到厨房帮忙烧火。

烧开水用的是土灶，灶上有前后两口大锅，都装满水，慢慢地点火烧起来。

杀猪匠4点左右到家里，敲开门，徒弟挑着一担大大的竹筐子，里面着好几把刀，有放血用的尖尖长条刀，有形同菜刀的刮毛刀，还有一把小巧的斧头。最让人恐惧的是做扁担的猪钩，长长的棒上，装着一个弯弯的尖铁钩，尖端磨得发亮，闪着寒光。

他们来到中堂把竹筐子放好，杀猪匠将两条长木凳平放在一起，用手按了按，旁边摆好一个干净的大脸盆，又将放血刀放在一边。

“水烧开了吗？”杀猪匠到厨房里问妈妈，又揭开锅盖看了看。“可以了，走吧，去猪栏里牵猪。”我们也顾不上烧火，马上跟着来到猪舍看着。

杀猪匠一般两个人，一个师傅主刀，一个徒弟扯猪尾，如果没有徒弟，便会请一个人协助。

来到门口的猪栏，听到猪还在哼哼地叫着，想想自己养的猪就要杀了，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激动兴奋。

杀猪匠打开猪舍门，爸爸配合把猪赶起来，用手电确认好哪头猪以后，只见杀猪匠双手持猪钩，对着猪的下巴猛地一提，钩子一下子没入猪的脖子，再用力把猪拉出猪栏，猪吃痛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四条腿拼命地抵抗着，拉猪尾的徒弟上去，双手缠着猪尾，配合杀猪匠拉着猪进了屋，我们则把猪舍门关好。

猪惨叫挣扎着，发出尖锐的叫声，却无法挣脱掉，来到中堂，爸爸帮忙把两条长凳压住。

只见杀猪匠，双手把着猪钩，一个马步屈身，用力一提，猪的半个身子就翻压在长凳上，徒弟还是配合从猪背压着不让动。

杀猪匠左手握着猪钩压着猪身子，腾出右手，从地方抓起放血刀，从脖子处一刀下去，只看到猪血喷涌而出，流到放在地上的脸盆里，一会儿便装满满的一盆。爸爸会用碗接第一口血，洒到中堂的神桌牌位上，土话叫“红祭”。

猪的叫声慢慢变小，四肢挣扎也渐渐缓息下来，失去的生机。

妈妈负责把烧开的水一桶桶倒进杀猪盆里，直到八分满，锅里的水还要接着烧，后面刮毛的时候还需要用热水的。

几个人一起把猪抬进盆里，翻动一下，猪杀匠就开始拿着刮毛刀，从头往下刮，感觉刮不动，马上会叫加热水，顿时整个中堂里的人就忙碌了起来。

从烫猪到刮毛也就二十几分钟，刮得白净白净的，这时候又把猪抬到预放好的门板上。接着再清理干净。我们几个小孩则围着观看。

杀猪匠把猪四脚朝天摆放好，从脖子开始开膛破肚，一刀往下直到屁股，因为已经放过血，开腔后，猪肚子里并没有血流出，在猪胸口的骨头用斧头劈开之后，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张开的胸腔里整齐地排列着猪的心，肝，肺，还有密密歪扭黑白相间的肠子。

这时候，杀猪匠和徒弟开始分工作业，杀猪匠把猪内脏一样样地取出，悬挂在早已准备好的猪钩上，猪的肠子则放在另外一个篮子里，接着拿起一块布，把猪体内的残留猪血擦拭干净，开始分割猪肉与排骨。

杀猪匠拿起一把小刀，用手指试了试锋利度，看着肥厚的猪肉满意地点点头：“这猪养得旺，肥瘦整得好，肯定好卖。”说着，从猪头处下刀，只听见几声滋咯滋咯地响，头便卸了下来，好像不要力气，接着又左手抓着猪首，顺着蹄腿处，一刀下去，一转，再一捣一拧，一只完整的猪蹄也卸下来，再一会，四只猪蹄便卸好。接下来，抡着小把小斧头，轮着猪龙骨劈开，猪身就完整地分成两半。再用小刀，把整扇的排骨分割，只看到排骨上的肉留得不厚不薄，完美的一扇排骨一会儿经他的手又挂上了猪钩，整个动作挥洒自如，行云流水，只听见刀与肉划过的声音，一头猪一会儿就分成几大块。读过《苞丁解牛》，感觉差不多就是如此而已。

徒弟则是拿起猪肠清理了起来，只见他先把大小肠区分开，左手提着肠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肠子向下擤，看到肠子里的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恶臭万分，夹干净后又用清水冲洗。

这时候妈妈开始忙碌起来，先过来把脸盆里的猪血揣起来放到厨房门口的凳子上，怕狗去舔。又匆匆忙忙去将浸了一个晚上的糯米将水滤干，猪血趁热倒入糯米里搅拌均匀。又适当加点盐巴。等徒弟把猪大肠洗好后，拿来一些，用淀粉，盐巴再细细清洗干净，算好一根半米左右，一头用绳子绑紧，就招呼我们兄弟一起灌糯米血。

我把猪肠子的口撑开，哥哥则小勺子舀起糯米血往里面灌，忍着臭烘烘的血腥味，一会儿就灌满一根，把这头也绑紧以后，又开始灌下一根，一般可以灌好十几根左右。这就是制作大肠血的过程。

大家都在忙碌着，天边也渐渐开始蒙蒙亮了。

妈妈找杀猪匠割了一些猪肝，前腿瘦肉，小肠，到厨房里细细地切成薄片，锅里的水烧开，放上一个大铝锅，里面装着自己酿的七八斤米酒，等米酒八成热的时候，把切好的瘦肉先放下去，红红的瘦肉遇到滚烫的酒马上变成白色，妈妈用筷子搅开，接着放小肠，一会儿又放入猪肝，随着肉的翻滚，一股浓郁的酒和着肉香飘出来，让人垂涎欲滴。

看到猪肝也变色熟了，妈妈把整个铝锅提了起来，用个漏勺把酒里的肉捞到一个大盆里，稍加点盐巴和姜搅拌一下，就不需加别的调料，酒还是用铝锅装着。

这时间猪也收拾差不多了，我们兄弟拿着碗筷别八仙桌摆开，妈妈便抬着酒上来，哥哥抬着一大盆的肉。

这是最开心的一刻，可以把肉当饭吃，早上还能喝酒，哈哈哈！

不好意思，写到这里先擦下口水，回忆起来也香的狠。

米酒经过肉煮过以后，里面带着一股肉的香味，而且酒精度也变低，多喝可以，不会醉人，至少醉不了我。

肉，猪肝割成薄片，小肠则是一小节，是酒烫熟的，一口下去，有肉的芬芳，和着浓香的酒味，瘦肉很嫩，一点不柴。猪肝的香味浓郁，咬下去味道散开，充满整个口腔味蕾。而猪小肠带着微微的苦，却异常爽口，清脆无比。

我们拿着大碗猛装一碗肉，大口地扒着吃，没错，就像扒饭吃，塞得嘴巴满满的，吞下去再喝一大口酒，一个字爽。

妈妈在一旁慈爱地看着，口里念叨：“慢点吃，还有呢。”

古代里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无过于此吧，我心里想。

大家吃饱喝足，爸爸和杀猪匠开始过磅，按之前的约定，哪些要留下来，哪些杀猪匠带去市场卖。

这时候还没有闲，后面的活要接着做。

锅里的水接着烧，妈妈也切好的十几斤长条五花肉放入锅里，又把灌好的大肠血也放进去，还有一些散骨，锅盖一盖，烧火炖着。

从前，我们自己养杀的猪，炖肉炖骨头不需要焯水的，也是因为杀猪前把血放干净了，没有血腥味。现在炖肉不焯水，腥臭无比。

等到水烧开，妈妈用针刺下，试试是否熟了，然后捞出来。汤是万万不能倒掉的，会接着烧开，然后放入粉条，再煮。

煮熟以后，妈妈用盆子把粉条分开装好，把之前煮好的肉和血肠，依亲戚关系，或多或少切好，我们兄弟就责任一家家送去，像伯伯，叔叔，舅舅家，邻居，是必不可少的。每到一家，便会自豪地说：我家杀大猪，这是妈妈叫送的猪肉。

以前每家都养猪，杀猪后都是相互送的，一家杀猪，全村都能吃点肉，也是一个淳朴的习惯。

现在，农村早已不允许每家养猪了，曾经的猪舍也在翻新房子时拆了，那杀猪时如过年般的感觉却一辈子都忘却不了！

心情变成浮～厦门  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