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是一个向往,我们不能想象一个没有向往的人生。
向往必有对象。那些对象,则是超我而外在。
对精神界向往的最高发展有宗教,对物质界向往的最高发展有科学。前者偏于情感,后者偏于理智。
追求的目标愈鲜明,追求的意志愈坚定,则人生愈带有一种充实与强力之感。
追求逐步向前,权力逐步扩张,人生逐步充实。随带而来者,是一种欢乐愉快之满足。
然而这是一种人生,有它本身内在的缺憾。(从第1个子起,在第4页)
第4页:生命自我之支撑点,并不在生命自身之内,而安放在生命自身之外,这就造成了这一种人生一项不可救药的致命伤。
人生的终极目标,变成了并不在某种的满足,而在无限地向前。
满足转瞬成空虚。愉快与欢乐,眨眼变为烦闷与苦痛。逐步向前,成为不断的扑空。
人生意义只在无尽止的过程上。
第5页:西方人生,始终挟有一种权力欲之内感,挟带着此种权力无限向前。
印度人的向往对象,似乎是向内寻求的。
说也奇怪,你要向外,便有无限的外展开在你的面前。你若要向内,又有无穷的内展开在你的面前。(从第27个字起,在第6页)
第6页:你进一步,便可感到前面又有另一步,向外无尽,向内也无尽。人生依然是在无限向前,人生依然是在无尽止的过上。
向外的人生,是一种涂饰的人生。而向内的人生,是一种洗刷的人生。向外的要在外建立,向内的则要把外面拆卸,把外面遗弃与摆脱。
向内的人生,是一种洒落的人生,最后境界则成一大脱空。佛家称此为涅槃。……人生到达涅槃境界,便可不再见一切外面的存在。
内外具泯……一如不动
依照上述,向内的人生,就理说,应该可能有一个终极宁止的境界,而向外的人生,则只有永远向前,似乎不能有终极,不能有宁止。
第7页:你若将外面一切涂饰通统洗刷净尽了,你若将外面一切建立通统拆卸净尽了,你将见本来便没有一个内。你若说向外寻求是迷,内明己心是悟。
西方人的态度,是在无限向前,无限动进。……佛家是无限向后,无限静退。……两种人生,都有他辽远的向往。
中国禅宗则似乎没有向往。他们的向往即在当下。他们的向往即在不向往。
中国儒家的人生,不偏向外,也不偏向内。不偏向心,也不偏向物。他也不屹然中立,他也有向往,但他只依着一条中间路线而前进、他的前进也将无限。随时随地的,便是他的终极宁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