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故事结束了
“你还去我们病房吗？”陈诚问道。
“现在去不了，我还有几个检查要做，或许等做完我会去的。”朱莉莉心不在焉的回答。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陈诚感觉到她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他觉得自己不该再打扰她。
陈诚走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落寞的背影了，和那对小夫妻，或许只能做彼此的过客。这时，她又想起那个她曾想过无数次的问题：该去哪里呢？随便哪个小旅馆，去睡个昏天地暗，尽情的随着性子去，尽情的挥霍这最后的一点生命气息。或者，去某个幽静又可爱的小山村，在那里租住在憨厚的农民家里，养几只鸡，种几棵菜，看云起云落、花开花谢。再或者，变成一个流浪的女人，背着几身衣服一个小挎包，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毫无目的，一直漫游到生命结束。
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想过的路，但此时此刻，全被她一一否决了，她只想走到窗前，看看外面飞舞的雪花，看着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变得雪白雪白，白的闪闪发光、发亮，就像故事书里白雪公主的童话世界般轻盈、纯洁、美好。她并没有忘记刚才的事情，她只是舍不得这个世界，她的爱人，她的牵挂。
她突发奇想的宁愿走到雪里去，去到那个雪白的童话世界，或许那里真有一个浪漫的故事，正等着她。她离开大楼，走过洁白的院子，又经过盖着厚厚棉花被的花坛，她决定再也不回来了，任何医院都不再去。
“哎！”一个声音从高空响起，“你去哪里？”朱莉莉警觉的昂起头的时候，发现一颗黑乎乎、圆溜溜的脑袋出现在5楼的窗口，它竭力的往外探着，朱莉莉很怕它一不小心从5楼窗口滚落下来，便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
“我要离开这里！”朱莉莉并没有很大声，但是显然那颗脑袋听到了。
“你上来，到我这里来！”那声音又对她喊道。
“你们的要求我做不到。”朱莉莉大声的喊了回去。
“你先上来，我们再商量商量！”他竟然说再商量，刚刚还语气强硬的说没得商量。
朱莉莉没再说话，只艰难的把深陷在雪里的双脚相继拔了出来，一摇一摆的折了回去，雪仍然在下着，空气里全是冷冰冰的气息，没有一点温度和活力。
朱莉莉搓着双手出现在医生门口的时候，并没有多激动，她只淡然的看了一眼坐在黑色软皮椅子上的男人，连一个字也没说。那男人正悠闲的看着手机，诊室里非常暖和，由于大雪的缘故没有一个病人。
“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自己的病也该做些治疗的。”医生看到她来了，抬起眼睛看看她说道，她来除了让开些止痛的药，别的任何治疗都坚持不要，他觉得挺奇怪的，任何人都想要多活点时间，就她不想。
“你说可以商量，说说看。”朱莉莉不想在这浪费更多的时间，直接简单粗暴的问道。
“这事儿我们得一起想办法。”医生突然又含糊其辞起来。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你们能不能接受。”早有一个想法在朱莉莉脑子里，因为之前这医生态度坚硬，她便没说。
“说来听听。”
“我可以用语音连线的方式接受采访，语音可以上电视。”朱莉莉说的很明白。
“这个······”医生迟疑起来。
“你问问院长吧，我的时间不多了。”她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了，一切随缘吧。
那医生果真就提起电话拨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后，那边给了指示，医生点头哈腰的只“嗯嗯嗯”，朱莉莉看着觉得胃里不住的翻腾，她疾步走出诊室来到外面空旷的走廊里，瞬间觉得舒爽起来，在她走出去的时候医生扭头撇了她一眼，那眼神透露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责备的意味，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在乎这点儿吗？朱莉莉在内心用一颗鄙视的眼默默的嘲笑着他。
“有结果了，你进来！”正当朱莉莉贪婪的呼吸着外面舒爽的空气时，那医生从诊室探头探脑的喊道。
最后的结果，就在此一举了，如若还不行，那么就离开，再也不回来！朱莉莉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她讨厌医院，更讨厌这个大呼小叫的医生，让人得不到半刻的清净。
“院长怎么说？”朱莉莉等了片刻，医生没有主动告诉她结果，她只好淡淡的问道。
“我说尽好话，院长终于同意了，就按你的办法来。”一直等到朱莉莉问出口，他才得意洋洋的把结果说出来，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那最好了，谢谢你。”朱莉莉心里非常高兴，她恨不得长一对宽大的翅膀立即飞到那小夫妻病房去，告诉他们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尽管她十分讨厌这个医生，还是礼貌的向他道了谢。
“为这事儿，我费了不少心，电话都打了几十个，在院长面前帮你说了不少好话呢！你提出的那个办法，院长其实挺不满意的，我明里暗里的劝，才说服了他！”那医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嘴里不停吐着句子的同时唾沫星子也胡乱的喷出来，眼睛炯炯有神，脸部表情酷似打了胜仗的将军，手上的姿势倒是很灵活，不住的挥舞着食指。看到这里，朱莉莉又感觉胃部难受起来，可是这次她不能立即跑出去，只好忍着难受僵硬的立在原地听他高谈阔论。
“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手术完成了，一定要来好好报答你！”为了止住这些毫无意义的大话，朱莉莉陪着笑脸使劲的感谢起来，她心里其实在想：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当院长？一堆的废话，亏我来看病的时候还把你当个好人，真是个又清高又自大的家伙！
那医生听完朱莉莉这句，才满意的停下了，朱莉莉很想伸手去抹掉那些溅在她脸上的唾沫星子，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为了更大的目标！
出了诊室，朱莉莉就像风一样飞跑着去了那小夫妻两的病房······
“你们还在听吗？”袁萍突然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似的，用深邃又挟裹着探究的目光望着安杰和杨万青。她惊讶的看到杨万青目光呆滞、失魂落魄的盯着虚无的某一处，再看看安杰，他倒是清醒一些，但也是一脸严肃，毫无活力。
听到她的问题，安杰缓慢的拉回目光看着袁萍：“这就是我妈妈和你之间的故事吗？”
“不，是和我们家，我、我丈夫、我女儿！”袁萍坚决的强调着。
“后来呢？”这个故事并没有完。
“后来就像期望的一样，在几个月以后，你妈妈过世了，我们顺利的做了手术，过了不久就有了我女儿，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直到去年我丈夫去世。”说到丈夫去世时，袁萍眼里没有多余的悲伤，她的一生历经磨难，这些悲苦就像已经刻进她灵魂里一般，渐渐的和她融为一体，变成她这个人的一部分。
“在手术前的几个月，我妈妈去了哪儿？”安杰想知道所有的一切。
“她就在我们身边，和我们在一起。”
“和你们一起在医院吗？”
“不，在这里，在那座房子里，在树林里，在田地里，在学校里！”袁萍眼里开始泛出些泪花。
“什么？我不明白。”安杰感到很疑惑。
“在那座房子里她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她自己打理小屋里的一切，我丈夫说她总收拾的整整齐齐、朴素又不失生活情趣；她经常引着我散步到这片树林里来，偶尔还会采些应季的野菜；我丈夫种菜的时候，她扶着我去菜地，还学着种下了几颗大蒜和土豆；我眼睛看不见无法去上课，她帮我给孩子们上他们都欢呼雀跃的美术课和音乐课；我婆婆去放羊的时候，她也经常跟着去，她喜欢那些树林和山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有她的印迹，要是你想去找一找她曾走过的地方，说不定还能看到她的背影哩！”袁萍如痴如醉的说着这一切的时候，安杰迷朦的双眼好像清晰的看到了母亲，她秀丽又苗条的背影，就在树林的那头······
“她走的时候怎么样？”杨万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一脸深情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