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过春节,父亲都要给我们讲一讲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10岁左右的孩子,和哥哥一块在读书,母亲和爷爷奶奶则在农村务农,属于典型的“两头忙”家庭。每个星期天,爸爸都会骑着破旧的大金鹿往返于县城和农村之间,不知疲惫。现在我依然记得大金鹿前梁硌的屁股疼和头顶上传来父亲那粗粗的呼吸声。
有一年春节,父亲去上坟。早上出门天黑还没有到家,一家人都万分着急。那时候除了几条国道、省道,县城与乡镇之间基本上是土路,很少有柏油路。路面上到处是拖拉机碾出的深沟,几乎找不到什么平坦的地方,在上面骑车得小心翼翼的。正等得心焦的时候,父亲回来了,并且是骑的是一辆八成新的飞鸽车。疲惫不堪的父亲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一会才说话。原来,父亲那辆老旧的大金鹿坏在半路上了,也没有遇到拖拉机等能捎脚的车辆,更没有电话可使用,再加上农村人比较忌讳在上坟的时候去别人家做客,他只能一步步推着车子走,又累又饿又冷。天气越来越晚,路上基本没人了,他知道家里人肯定惦记,但是没有一点办法。
在距离县城10多里的地方,父亲终于发现路边的一个磨坊亮着灯。于是急匆匆走过去敲门,发现是一个小伙子在修理机器。父亲说车子坏了,要借打气筒一用。小伙子抬了一下头看了看,说:“天黑了,车子坏了就别修了,骑我的车子走吧”。一下子把准备了一肚子好话的父亲说愣了。小伙子的车子是辆八成新的飞鸽,在那时候可是家庭里“大物件”。父亲觉得不应该,一再说借打气筒一用就行。可小伙子却坚持把父亲的车子换过来,让父亲骑他的新车子走,要知道我父亲的车子可是破旧的大金鹿!并说“别墨迹了,家里人肯定早就等急了!”
时隔这么多年,父亲总是感叹,那时候的人是多么的纯朴善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去借打气筒,如果有的话,让用一下就不错了,谁会把自己的新自行车去借给别人用?父亲说,小伙子都没有犹豫一下,就像对待自己的老熟人一样自然。这种事情放在现在简直不能相信。第二天,我和哥哥一块买了些东西,到磨坊把车子换了回来,小伙子倒觉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不肯收下东西。从此以后,父亲每年路过磨坊的时候,都要停一停,站一站,聊几句,直到磨坊不再经营。可他还是每年都要讲一讲,让我们懂得感恩,学会帮助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