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艺术并不打算在深度和广度上与自然竞争,它停留于自然想象的表面;但是它有着自己的深度,自己的力量。它借助于这些表面现象中见出合规律性的性格、尽善尽美的和谐一致……将这些现象的最强烈的瞬间定形化。”
在讽刺小说《儒林外史》楔子中,吴敬梓塑造了一个嵚崎磊落、性情洒脱、淡泊功名,身上有着浓厚的隐逸色彩的王冕。这个王冕与历史上的王冕有所不同,是吴敬梓艺术加工、修饰润色后的人物。
其实,王冕本身就带有他的深度和力量,可经过吴敬梓修饰后的王冕,有了更多的力量。因为,在《儒林外史》中的王冕,是理想与现实交织出来的完美“人物”,是吴敬梓与王冕两人的人生交织出来的另一个人生。
历史上的王冕与《儒林外史》中的王冕
历史上的王冕并不是如此的完美,处在元末时期的王冕年幼家贫,父亲只好让他替人放牛,混口饭吃。
可是,王冕爱诗文,多次因贪听私塾读书而晚归,还丢失了牧牛。因此,王冕屡次遭到父亲的毒打,但始终不改。见王冕如此痴迷,父母无奈之下只好让其自行选择。
自此,王冕躲在庙宇里,借佛前油灯读书,后师从韩性,学有所成。
可是,王冕多次参加科举,却始终未能考取功名。心灰意冷之下,王冕放弃了科举仕途,开始“北游”之旅,到燕京一带游学。
元朝客秘书卿泰不花欣赏王冕之才,让王冕在府中教书,后又推荐其为官,但王冕极力推辞。因为王冕虽是一介书生,但也知天下之大势,认为天下将会大乱,所以拒绝了泰不花的推荐,带上妻儿隐居于九里山中。
隐居生活中,王冕在屋前舍后种下梅树千株,桃杏各五百株,自称“梅花屋主”。此后,王冕每日在屋前画梅,画技渐长,因“善画梅”而闻名,求画的人也渐多,王冕以画换米度日。
后明太祖欣赏王冕的才华,授予其咨议参军,可王冕刚接任一日便病死。
这是历史上的王冕,与《儒林外史》中嵚崎磊落的王冕还是有很大的出入。《儒林外史》中的王冕轻视功名利禄,面对危老的青睐,本可借机上位,但王冕对此毫不感兴趣,甚至多次拒绝官吏的邀请,不惜得罪权贵。
而且,在逃难之余,以画换米度日,地主喜爱其画,但又不亲自来买,时常派粗夯小斯来买,闹得王冕不得安稳。王冕心不耐烦,直接画一大水牛,题上几句诗,讽刺地主的行为。
几次,本可以画获取暴利,但王冕却都不以为然,视金钱如粪土。《儒林外史》中的王冕与历史上的王冕有相似的地方,但书中的王冕又更加有精气神,始终不曾想过当官,洒脱自在,逍遥了却了一生,一个十足的隐士。
除了隐逸的色彩外,《儒林外史》中的王冕还有很多是历史上王冕所没有的,比如从未参加科举、憎恨官场的腐败风气、批评科举教育的弊端.......这时,吴敬梓笔下的王冕,写的不仅仅是王冕的人生,还有了作者自己的人生,属于吴敬梓的人生。
吴敬梓的一生
吴敬梓出生在“科第仕宦多显者”的家庭,从小就“读书才过目,辄能背诵”,打小就有着不错的天赋。后来,在父亲吴霖起的严格教育之下,吴敬梓的文学才能不错。
由于出生于仕宦之家,染了些许的“家本膏华,性辄挥霍”的习性,加上出入仕宦之家,时常游山玩水,所以吴敬梓养成了放荡豁达、胸襟开阔、睨尘俗的性情,这与《儒林外史》中的王冕相似,但少了一份高洁。
十三岁丧母,吴敬梓随父亲迁赣榆生活。吴敬梓看到父亲吴霖起为当地的教育鞠躬尽瘁,一到任就捐了俸禄40两重建教舍,同时变卖祖产肥田三千亩,还变卖了当铺、布庄、银楼,筹集2万多白银重修文庙、尊经阁。
可是,就算如此尽心尽力,父亲还是因不善于巴结上司,被罢官回乡,这件事对于吴敬梓的影响是很大的,后边的经历也使得他更加的成熟。同时,我们也知道了吴敬梓对于科举教育和官场风气是比较了解的,而历史上的王冕却不知。
正因为吴敬梓对官场是了解的,所以在《儒林外史》中,我们可以看到当秦老带回来的消息,“礼部议定取士之法:三年一科,用五经、四书、八股文”之时,王冕说道:“这个法却定的不好!将来读书人既有此一条荣身之路,把那文行出处都看得轻了。”又说:“你看贯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也。”其实,此时不是王冕所说,而是吴敬梓所说,是吴敬梓在对于科举教育的批驳。
而且,在文中还有对于官场风气的描述,官吏们之间的对话,把那官场腐败之风、官官相护之景表现得淋漓尽致。翟买办向王冕买画时,“那知县时仁,发出二十四两银子来,翟买办扣克了十二两,只拿十二两银子送与王冕,将册页取去”。
再有,王冕不肯去与危老相见,与翟买办争论了一番,都得不到结果。于是,秦老想以生病推辞,但翟买办不肯,最后“秦老整治晚饭与他(翟买办)吃了,又暗叫了王冕出去问母亲秤了三钱二分银子,送与翟买办做差钱,方才应诺去了,回复知县”。
在历史上,王冕对于官场可以说是一知半解的,更为了解官场风气的是作者吴敬梓。所以,在书中所要表达的意思,这里不仅仅是王冕说元末明初,还有吴敬梓说清朝官场之风气。
结束语
《儒林外史》中塑造的王冕,不仅仅是王冕,还有吴敬梓的影子,富有了吴敬梓的精气神,是王冕和吴敬梓的现实人生与理想中的人生交织出来的一个人生,近乎完人的王冕!
用王冕来“敷陈大义,隐括全文”,同时也表达了吴敬梓对于清朝科举教育和官场风气的不满和批驳,对于读书人隐居山林只作文学的赞同,说尽了当时读书人为功名的众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