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武林,不是那个侠以武犯禁的武林,而是指杭州,杭州古称武林。
这里的花痴,不是痴心于美人的“花痴”,而是指痴爱养花的人。
这里的《百花藏谱》也不是什么武林秘籍,《百花藏谱》全名为《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这是本关于养花的书。这本书不同于纯学术的教科书,既有博引前代名人逸士咏花诗词或育花护花的逸事,又有详细介绍每种花的养育方法,还介绍每种花的各个名品,文字淡雅质朴,读之如读文笔隽永的小品文。
开篇第一花写的是牡丹,分十一个章节,第一节“牡丹谱”,说白乐天、苏子瞻等“自古名家逸士无不首爱此花”,第二节“牡丹所宜”,第三节“牡丹所忌”,第四节“传种法”,第五节“种植法”,第六节“分花法”,第七节“接花法”,第八节“灌花法”,第九节“培花法”,第十节“疗花法”,第十一节“牡丹名品”,其中又列举了“大红类”、“桃红类”、“娇红类”、“粉红类”、“紫类”、“白类”、“青类”等106个品种,蔚为大观。
花卉是古代文人闲赏的重要审美品,古代诗、画,以花卉为题者甚众,白乐天之于梅花,郑板桥之于兰竹,众多文人作品已为传世经典。宋、明以来,基于对赏鉴对象更深认知的需要,介绍各种花卉品种、生长环境、栽种之法的“花谱”应之而出,在各类“花谱”中,《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传之于今已为稀见。
我收藏的《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续藏谱》是为抄本,两本合装,抄者为“珠湖籍昭阳寄生子徐席珍”,辛酉年初十日开抄,二十二日抄毕。
满纸行草,行云流水,张弛自如,洒脱逸致,加之纸洁墨黑,配以美文,甚可赏玩。查徐席珍,无考,从抄写风格和纸墨看,估计为清晚期高邮人,曾寄居兴化。抄本末页有“杨趾祥先生大人钧鉴”的落款,猜度当时《百花藏谱》版刻已为珍稀,故为之抄。
《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曾见载于清初藏书家黄虞稷撰写的《千顷堂书目》(卷9)。查国家图书馆,仅知1957年的油印本1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一册明万历壬子(四十年)武林江氏刻本,原为国立北平图书馆藏,1968年入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以这个版本为母本,1950年美国国会图书馆摄制成影照本。在海外,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新加坡国立大学图书馆藏有影照本,另外,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抄本1册,东京大学藏抄本2册。由此推测,《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存世不多,我的这册抄本兼具欣赏、研究和收藏价值。
藏书之乐,莫于考据,但有时考据越深,也疑惑越多。在我查找《新镌江道宗百花藏谱》撰书者相关资料时,就有三惑:一惑作者所处的朝代。撰书者江道宗,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和日本各藏书机构标为明代,新加坡国立大学图书馆则标为宋代。二惑江一桂是该书的校正者还是增补者。该书续藏谱首页作者名栏除江道宗外,还有江一桂,台北故宫博物院图书文献处在书目说明中介绍是续书者,新加坡国立大学图书馆、日本京都大学和国立国会图书馆介绍是增补者,东京大学介绍是校并增订者,我这本抄本则写明是校正者。三惑江道宗和江一桂生平。查了许多资料,没有江道宗的介绍,只有江一桂,介绍是婺源人,明代举人。据福建《建宁县志》介绍,江一桂嘉靖七年出任建宁知县,在明代该县见于记载的83名知县中,25人被旧志列入《名宦》,其中就有江一桂,该人“制狡吏,铲弊政,建书院,置学田”,最为百姓称道的是嘉靖九年(1530)农历四月,县内水灾,淹没房屋田地无数,知县江一桂下令开义仓赈济灾民。后江一桂出守广西太平府,奉命谕明朝属国安南(今越南)莫登庸称臣,于镇南关筑昭德台受降,壮固边防。在明代《安南来威图册》插画中,就有江一桂乘轿出巡的场面。不过,此江一桂字伯馨,号白石,而《百花藏谱》的江一桂字号是灵宝,两者是否为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