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之文豪晏殊:富贵闲人词中的理性

以词牌名命名的电视剧《清平乐》从开播以来热度不断。曾经让很多人"熟读并背诵全文"的北宋文豪天团在剧中陆续亮相。"太平宰相"晏殊在前两集中尤其让观众惊叹:原来他不只是语文课本中的著名词人啊!

晏殊其人,性格刚峻,一生富贵闲适,风流多才思;又雅好宾客,喜拔擢后进,幕府之中经常游宴歌吟,诗酒唱和,他的不少词描写花鸟风月与士大夫的歌酒雅集,烘托词人雍容闲雅、高贵脱俗的气度,展现上流社会富贵安乐而又风流儒雅的生活图景。胡云翼在《宋词选》中说:"他的诗词往往就是晚会宴游至于的消遣之作。他在过分满足的生活里找出一点春花秋月的闲愁来吟咏一下,但任然掩盖不了那处浓郁的富贵气味,实在没有什么真实的思想内容。"可见,后人对晏殊的误解有多深。

可是仔细研读才发现,晏殊词确实有一种"富贵气息",但这种富贵不是炫耀性的。叶嘉莹《迦陵论词从稿》说他:"写富贵而不鄙俗。"宋人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五记载:"晏元献公起田里,而文章富贵,出于天然。尝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余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惟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

面对大自然的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时过境迁时,晏殊也会用词来表现惜时伤春,人生苦短的生命历程,却又能在对生命的忧思中,以理性精神化解痛苦,情中有思,具有辩证思维和理趣之美。叶嘉莹《迦陵论词从稿》说晏词"情中有思的特色。"

元巳清明假未开,小园幽径独徘徊。

春寒不定斑斑雨,宿醉难禁滟滟杯。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游梁赋客多风味,莫惜青钱万选才。

这首诗是示于幕中诗侣张先、王琪的。整首诗婉转回环,其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虚实相间的写出了对花落去的眷恋,借燕归来抒写岁月流转的思绪,写景抒情中又含理趣。花开花落,非人力可控,而旧燕归来,似曾相识又见人事兴衰,无往不复。两句中所含哲理耐人寻味。李渔云:"琢句炼字,虽贵新奇,亦须新而妥,奇而确,总不越一'理'字,欲望句之惊人,先求理之服众。""无可奈何"一句暗转,既已领悟到人生哲理,伤春叹逝也无济于事,猛从愁中振作,要及时选才。愁思却不失理智,感伤而不失气度。全诗寓情于景的同时寓情于理,情理兼胜。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时光匆匆如流水,短暂的人生中,"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唯以酒宴歌舞化解愁苦。登高望远只会徒增伤感,加深忧愁,与其徒做无谓的烦恼,"不如怜取眼前人"很轻易的给了情绪回归现实的出口。这首词虽然是在抒写伤春念远的情思,但词意并不凄厉哀伤,作者却以理性化解忧愁,反而让主题明快,避免读者坠入更深的感情,而不是像"凄凄惨惨戚戚"那样由着感情泛滥。从侧面反映了作者的人生观:感慨空间和时间的距离难以逾越,感叹消逝的美好事物的追寻总是徒劳,能做的只有立足现实珍惜眼前的一切。


晏殊一生笔耕不停,记录在册的作品数以万计,词作中惜春光之易逝,感盛年之不再的常有,但他的词却理性而节制,他的作品并不沉醉于伤春悲秋的情绪中,而是透过晏殊词这些"富贵气息"可以看到很多理性的人生感怀,晏殊具有士大夫文化修养,常以亭台楼阁、风月花鸟的"画意"与北宋文人风流的"诗情"相融合,透过事物看到一种人身的智慧哲理。是以晏殊把宋词艺术推向一个更高的水平,情绪之外的理性是后人评价晏殊为"导宋词之先路者"的重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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