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兵分两路出门拜年。
一路是老妈挂帅，带了她的两个外孙，一个孙子和儿子，一行五人去她娘家拜年。老妈的娘家在广德的独术，离我们家80多公里。她们是个绝对的大家庭，亲兄弟姐妹足足九个。虽然我外公外婆早已仙逝。但是她还有老长辈，94岁的亲姑姑和95岁的亲姨。老妈坚持每年都去长辈家拜年。然后她大妹，小妹，小幺妹，大哥，二弟，三弟，小幺弟都会争抢着喊她吃饭。一般去一趟，怎么都需要几天才能轮一遍。让人好生羡慕。这次的豪华拜年团，新添一位成员，那就是我儿子。17年来，我儿子第一次由外婆带着去拜年，感受大家庭的气氛。我想这一定是一次非常好的体验人情的机会。
另一路是老大（我姐姐）带队，我堂弟，我弟妹加上我一行四人去二叔家拜年。二叔春节住在郎溪丫山的老宅。如果选择走山路，直线距离其实也只有二十公里。可惜，堂弟小辉不愿意走山路。他翻着白眼说：唉呀，去年翻山去丫山二伯家，我们吃的亏还小啊，不翻山，不翻山，一边说一边手直摇。小辉开车这次选择绕路，一段高速，几段山路，这样距离就变成了70多公里。我没有去过二叔丫山老宅的记忆。我只去过他在县城里的家。
最近二十年里，这是我在娘家过的第三个春节。今年因为疫情的原因，我们没有去天津，天津某个区高风险，我们担心万一中奖被关，所以我就带了儿子回娘家。姐姐说：这么多年了，二叔家你一定要去拜年，这个是亲滴二叔哦。爸爸这边也没几个亲戚……说得有理有据，无法拒绝。
记忆里的二叔，一直是能人。他是少有的村里读书多的人。听说当时因为家里穷 ，他才入赘了郎溪丫山的二婶家。二婶那时候是个乡村老师。在我小时候，二叔就做生意，贩卖毛竹到浙江和江苏。很多人都说他发财了。那时候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最好，我妈妈常常翻山去他家借钱。可能是他无法跟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好好沟通，三婶和我妈妈都很讨厌他，背地里她们两个没少说二叔的坏话……不过，二叔依然我行我素，经常指点家里的一些事情。
十点半到丫山，二婶正在厨房忙碌。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菜。又是泡茶又是端果盘，很热情。二叔背着手从外面回来，看到我们几个人他也非常开心。他说：你二婶听说你们今天来，昨天晚上高兴的觉都没睡好，一早上就开始做饭了。我们坐那里嗑瓜子闲聊家常……
午餐，大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除了几个土菜牛.羊肉.猪大肠等锅子，最亮眼的当属盐焗鸡。端上来整只鸡黄灿灿的，不输大饭店的网红鸡。二婶说是跟抖音学的。我心里感叹：她真的很能干。来吃饭的还有二婶的两个弟弟。都在上座，分别在二叔左右，像哼哈二将。二叔拿出他15年的珍藏—桃花潭精酿。小辉眼睛都亮了，他好酒，也不管是否开车，直接就开喝了。我想着驻颜不易，以茶代酒分别敬了三个长辈。酒过三巡，事情就来了。
二叔指着堂弟说：小辉真不是个东西，点巴点的混啊，那年结婚 要不是老子跟在后面一起去接亲，恐怕他老婆都不一定能接得回来。就让他等了一会儿，他居然当场不耐烦了，指着丈人老头子的鼻子骂，这还是个人啊？……小辉咽了一口酒说：到现在我老丈人看到我头稀昏，两个老丈人，我说什么是什么。去了他们那里，早饭都端床上来……我惊诧于这种无法想象的场景。小辉又接着说：我长记性了，现在会哄啊，哄的他们可开心了。他们要一千办的事，我就花两千，他们喊一声，我脚踩风火轮立刻就到。所以他们现在都对我好啊。欠他们的账我都赖掉了，每年还起码贴给我两万养娃……老大白了他一眼，马上接着说：你真不要脸，还好意思讲。小辉说：怎么滴，不抠白不抠……
二叔又指着我姐姐说：这个也不是个东西，不能喝酒还喜欢喝酒，喝了酒又喜欢撒酒疯。还跟我吵嘴。说二叔最坏，三叔最好，三叔从来不啰嗦。二叔的一张嘴就喜欢长在人家身上。你不是我的亲侄女 谁会讲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什么时候长长记性，也不小了还是这么不着调……我姐姐慌忙说：哎呦 ，歇，歇，歇嚯，晓得了，晓得了。这个是亲的，亲叔叔。你看我今天就没去广德阿姨家，我妹妹也难得在家过年，第一个想到是一起到二叔家来拜年……大家都笑了
也许这些年跟二叔鲜有交集，他跳过我这里，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二婶，对我们说说：今年团年饭，你们二婶说了一句话，我伤心啊。你二婶给我敬酒居然说：今年你少霉（数落的意思）点我就照了。我有那么狠么？小辉马上接着说：二伯以前好狠唉，总听到骂二妈，动不动就发火。黑滴我们都不敢来。二婶接过话说：我说的是真的蛮，你不就是滴唛，你少霉点我就行。二叔似乎有点歉意的看了看二婶说：哎呦，我哪是你们说的这样的。说这句话的声音明显弱下去了。让我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听说过二叔曾经有个“好妹妹”，连我这个晚辈都知道了，想必是人尽皆知了。我不知道二婶是如何原谅他的，二婶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楷模。有修养，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娶到二婶也不知道是二叔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实在太幸运了！
二叔身边的两个舅舅，一个叫大水，一个叫小水，应该比二叔小十多岁。年轻时两个人都是小混混，到处瞎跑着玩，到处泡妞。没少挨我二叔（他们姐夫）的训。用他们的话说，经常训得像乖乖孙子。看到我二叔也是头稀昏。避之不及。酒桌上虽然大家似乎都在挨训，气氛却是相当的好，大家喝的都很开心。都是笑嘻嘻的。我突然感觉到二叔的不容易，到处在拉扯的和帮衬家里人。
吃好饭，我们站在院落里聊天。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屋前的山对我说：侄姑娘，你看，那里是我承包了50年的山林，一共有两三百亩。二叔还有两年退休了，退休了就回丫山。好好整整这山林，能多帮点你小弟（二叔的儿子）我尽量多帮点他。山上的树木都已经成林了，搞得好每年几十万是能搞到的。我说：二叔，你太棒了！要是我爸和三叔有你一半的脑子，他们肯定过得比现在还要好。二叔又说：他们也不错了，有你们这样的好儿女。对了，我给他们两个每人搞了一坛二十年的好酒，现在放我这里了。你三婶喜欢糟搞，她一直比大糊二滴，给她她也不知道是好东西，一顿都搞光了。我说：那你不要急，先放你这里寄存着，等有重大的家庭庆典活动，你再送去。二叔又说：我们宣酒厂有114名酿酒师，我虽然去的晚，你二叔现在也排名第24了……我说：乖乖，二叔你怎么这么厉害。他说：有些东西是要有天分的。我深以为然。我想天分和能力他都有。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但他一定是个有魅力的人。
小辉喝了酒不能开车。我弟妹说她没开过山路，小辉看了我说：小姐姐也不行，他连大灯都不知道在哪里，还开对面车道。差点没把我们黑死。就剩老大了，她坐车里面半天没动，想先研究一下怎么发动。小辉过去一键启动还吓了她一跳。也把小辉自己搞慌了，他说：这怎么搞？说得大家心理都直打鼓。他还夸张的说：老大开车，我坐副驾驶，我是绝对不敢睡觉的。二叔二婶也很不放心，说让元影（二叔媳妇）帮忙把车开到大马路上来。老大说：没事滴，没事滴，我慢慢开就照了，你们不要不相信人。我的驾照又不是开后门拿的。其实我们都知道，她的科目二和科目三都是第五次才过的。据说超过五次就不准考了。亲戚们也总在拿这个事情臭她。听说一次她开了朋友的车回娘家，在篮球场倒车好半天，他朋友臭她说：下次还是开到足球场停吧。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真实事件。我们都将信将疑的上了车。上车还没三分钟，小辉就鼻子醒着，眼睛飞快地闭上了，一直到家把他喊醒。我弟妹没敢丝毫的的懈怠，一直盯着导航和方向盘。不时地提醒着，我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担忧，感觉她车开的挺稳当的。中途二婶打电话问到哪里了，我们汇报了安全到家。
傍晚，老妈带的大部队在广德吃了早晚饭回来了。儿子很开心，掏出几个红包，拿出钱，要跟我兑换成电子的。大家分别讲了下所见所闻，评论谁家的菜好吃，谁家的菜烧的是炸弹。他们几十人抢着吃饭，小辈们都只能站旁边，桌子角夹菜……
新春的第一天，充实，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