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己的主人。――吉勒鲁普
这么铿锵有力的话除去名人,又有多少普通人敢这么坚定地说?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主人公振保,就是这样总想着做自己的主人,但始终都没能做自己主人的人。
振保出身寒微,所以他勤奋好学,爱德堡留洋回来后,他更努力地工作。他孝顺母亲,照顾兄弟,对朋友更是热心,义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站在世界的窗口,有权利规划自己对的人生,他要做最完美的社会人,职位显赫,妻子贤德淑贞。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管在自己洁净的扇面上自由泼墨即可。
然而,他洁净的扇面上的那几个女人的影子,虽没成血溅桃花,但足以颠覆了他是一个能做自己主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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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洋时的振保,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敢挑战巴黎的最肮脏。一个妓女,一次交易,就给他当头一棒,连这样的一个女人,花了钱,他竟还做不了她的主人,他感到难堪和羞耻。
所以,振保从那时起,决心要创造一个“对”的世界,随身带在身边,在这个自己创造的世界里,他就是绝对的主人。
这种对的感觉,他在初恋的玫瑰身上,他想他应该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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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是振保留洋时的同学,纯真活泼,但封建枷锁下的振宝认为她很是随便,这样的女人,“把她娶来移植在家乡的社会里,那是劳神伤财,不上算的事。”
所以,当“玫瑰的身上从衣服里蹦出来,蹦到他身上”时,他克制了,拒绝了,因为他他要做自己的主人。他为自己的此举惊奇赞叹,同时,也赢得了柳下惠的美名。
但是他背着他自己,他未尝不懊悔,因为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违背自己“对”的框框,他不得已而为之。可见,这次他也不是真正做了回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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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火辣艳丽大胆热情,如同红玫瑰,随时都能用情欲把振保吞下去的娇蕊出现。其间,张爱玲给他设置了一层层道德和道义的各种障碍,升华了他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譬如,娇蕊竟是振保的同学王士洪的妻子。
“他心里着实烦恼,才同玫瑰永诀了,她又借尸还魂,而且做了人家的妻。”
面对娇蕊的诱惑,他有过痛苦和挣扎。他想到过玫瑰,想到他那天的举止如何光明磊落。甚至也提醒过娇蕊,我要的是单幢的房子,很看不上所谓的公寓。反反复复,如同现实中些许的学子,想学习学不下,玩耍中又忐忑不安。
最后,振保还是自欺欺人地,用各种不是理由的理由,逐步瓦解了自己坚守的思想。
他认为娇蕊和毕竟是正经人的玫瑰不同,娇蕊是一个有着众多情夫,又被丈夫王士洪极其纵容的,最自由最任性的妇人,他用不着对她负任何责任。
还有,他看不得娇蕊对着他的衣服和香烟,默默思念他的场景。娇蕊婴儿般的脑子和成熟夫人的美攻破了他的最后防线。
振保彻底被红玫瑰征服了。
这时的振保好像是故意放纵自己,或有所侥幸,认为他只是玩玩,并没有触碰自己设置的框框底线,他觉得他还是“自己”的主人,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实,他和娇蕊这一段算是真挚热烈的爱情了,在开始那一刻,振保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是幸福和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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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有众多情夫的娇蕊,真地给他,单独在心里建了一所房子,真正爱上了他。她写了航空信去,把一切都告诉了王士洪,她爱上了振保,要他给她自由。
振保猛地害怕了,他病到了,他知道如果社会不答应,毁的是他的前程和一切,他不能让“对”的框框砰然倒塌。所以,任凭娇蕊怎样地哭闹表白,他都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最讽刺的却是,张爱玲用插叙法讲了一段振保与娇蕊,几年后在公共汽车上的偶遇。此时的娇蕊已到中年,俗艳又微胖,他却遂不及防地发现,被他深深伤害过和抛弃的娇蕊,竟对爱还那么坚定向往,并且更坦荡磊落和从容淡然。他一直认为,倘若再次见面,如果必须有人哭泣,那应当是她,是她应该安慰的。然而,完全不对,竟是他泪流满面,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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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保被现实打击了。
他努力甚至委屈了这么久,连受抛弃的娇蕊都能想爱就爱,想离婚就离婚,遇到伤害更能只身勇敢面对,从不后悔。到头来,却是他,反而不能做自己的主人。
他自尊心最后的挣扎,最后的一丝寄托,便是找了端庄宽柔门当户对的烟骊。这可是应了社会的,也是自己心里立下的白玫瑰,这应该是让自己做了自己的主人吧。
然,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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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鹂因为不喜欢运动,连"最好的户内运动"也不喜欢。振保尝过了红玫瑰的热情,日子久了,烟鹂自然就变成了一个,很苍白乏味的妇人。
于是他定期嫖娼,第一,他认为无论他怎么嫖,烟鹂都不会生气,因为他是她的天,他是她认定一生的男人。第二便是以此来默默祭奠,他心中神圣而感伤的两个爱人,玫瑰和娇蕊。
万万没想到地是,他认为纯洁端庄,拿他是天的白玫瑰烟鹂,竟然和有癞痢疤,最下贱的裁缝苟合。
瞬间,他突然“觉得他白糟蹋了自己”。他被彻底击垮了。
他怒打烟鹂,砸碎一切能砸碎的东西,看着仓皇而逃的烟鹂,他得意地却笑出了眼泪。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了对的框框,时刻约束和克扣着自己,到头来,竟还沦落到这般地步。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竟如此痛苦和不快乐,他的框框未倒,但他的心却被折磨死了。
从此,他再也无心无力去争取自己是否还能做自己的主人。只好做回如行尸走肉般,傀儡一样的好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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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保其实是社会一类人的缩影,努力上进,井井有条,有始有终,但他的悲哀是过于理想化,过于想做完美的社会人,所以每每克扣着自己,向世俗妥协,随波逐流,虚伪懦弱,从未做过真正的自己,很是疲惫。
人到底能不能做自己的主人?当然能。
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遵从自己,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坚持而坚定,这样,你应该能做自己的主人。
人怎么做才快乐?
每个男人生命中都会有这样的俩个女人,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这段脍炙人口的经典,应该告诉人们,人简单就好,要的太多,终究会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