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翠第一次被打是在儿子两岁的时候。
时值初春,西北的东风肆意的刮着,春寒还没过,比头发丝还要细的雨在漫天大雾中飘着。
这天,张小翠去自家菜园地窖里找储藏一冬的土豆做吃食,在路过一家寡妇门口时,不经意发现对方家门口放着他们家的锄头,由于江家的锄具都是请匠人上门制作的,所以别人是买不到的。根据这点,张小翠很快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用木头做成的栅栏门十分破烂,院子里是坑坑洼洼的积水和杂草。透过纸糊的格子窗,张小翠看到,原本要在土地解冻后去锄地的丈夫,此刻搂着一个女人在炕上,她旁边还熟睡着一个婴儿。
张小翠疯了,她踩着院子的积水冲进屋里,用她的大脚踹开了门。屋里的一对男女立马坐了起来,看到如此冲进来的女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惶恐。这无疑更加激怒了张小翠。
她愤怒的指着女人的鼻子大骂:“你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吗?晴天白日的勾引别人的丈夫!”说时迟那时快,木门倚着一根烧炕用的木耙,张小翠顺手捞起来对着屋子里的家具水壶乱打一气。
这时候江守仁终于从炕上跳了下来,炕上的小孩儿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开始哇哇大哭,张小翠看到自家男人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她刚想质问要去洼上的人怎么到了别人炕上,但话语未出口就觉得眼前一黑,江守仁一脚直接踢在她的脑门上,她重重的摔了下去……
在寡妇家被自家男人毒打一顿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张小翠第一次有了要走的想法。
这天晚上,她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狠狠的咒骂着无情的男人:
原来是一副人模狗样,我居然嫁了这么个没心肝的狼心狗肺东西,自家的女人娃儿不管,去外面招惹寡妇破鞋,真不是东西,还是读过书的,书都读到大便里去了!
张小翠盯着儿子,一会儿恨的牙痒痒,一会又寻思着就算要走,婆家人也绝不会把儿子给她,自从儿子生下来,婆婆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像是稀罕一样宝贝一样稀罕自己的孙子,每天把他撩在自己的长褂衣襟里,出出进进,舍不得让他走路。
“哐当”
正思索间,门一下子被推开,张小翠忙收回思绪,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进来的江守仁,他一只手里拿了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荞麦馒头,进了屋后单手关上了木门,又发出一声“哐当”。
“还没睡啊?”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江守仁开始脱去外套,顺便问了一句坐在炕上生闷气的张小翠。
张小翠闷声不回答,眼睛里全是怒气,江守仁拿起柜子上的荞麦馒头伸出手递给张小翠说道:
“知道你晚上没咋吃饭,这馒头甜的很,给你带的”
“我不吃寡妇蒸的东西!”张小翠撩起被子就躺在儿子旁边,不再多看江守仁一眼。
江守仁自知理亏,把馒头搁回柜子上就开始脱鞋上炕。他看到炕上多了一床被子,默默的拉开被子也躺在儿子另一边,看着儿子睡得正熟,他迅速吹熄了油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张小翠没有像往日一样起早去做早饭,她的身上还残留着几天以前被毒打过后的淤痕,她到了现在,也没想通,江守仁居然对她动手,还是为了一个寡妇!
婆婆做好早饭给她端了过来,江守仁一早就起身出去了,也不知又心急着哪个没男人的!她恨恨的想。婆婆放下早饭顺便抱了孙子去上房,她的小脚慢慢挪动到了门槛旁,孩子被她两只胳膊紧紧搂着,慢腾腾的,终于跨过了门槛,往上房走去了。
张小翠就这样躺了七天,没有做饭,也没有照顾自己的儿子,她对于公公婆婆的态度很不满,自己的儿子打了媳妇,他们怎么也得说几句儿子的不是,或者说给她几句好话也还差不多,怎么就一声不吭的过了这么些天。她这么想,就果真七天都赖在炕上等着吃喝。
江守仁这几天对她的态度非常好,有几天甚至不出去街上游荡了,就算出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了吃食给她,就这样,张小翠想要走的心思,慢慢被她淡忘了……
江守仁其实还有两个年长的哥哥,大哥比他大了十六岁,在江守仁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入赘到离家八十多里的另一个镇上去了,只有过年时一家人才会回来看看年老的爷爷和老父母,因此,张小翠跟大嫂的接触不多。
倒是比江守仁大七岁的二哥,分家以后就住在后院里,江家的院子在他们搬出去之前,是一个大院,里面杂七杂八住着工人,羊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