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死了，你们听说了吗？”李婶一边摸着纸牌一边跟身边的人说到。

“死了好哇，他娃们终于省心了。”张奶奶可是出了名的嘴毒。

李婶说：“可不咋地，这老头真是命好，就这德行还有人养老送终。”

打牌的女人们纷纷附和，“是啊，李婶，他咋那么好命呢”

她们说到刘老头是村里的“传奇”人物。

刘老头差不多60出头的样子，他父母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他们家也是出了名的穷。

至于穷，跟刘老头太混蛋有关系。刘老头在村里上完小学就不再上学了，成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爸妈从那时起就开始给他收拾烂摊子，东家道歉，西家赔罪，时不时还得掏点医药费、营养费。

一到18,9岁，家里赶紧张罗着给说媒，娶媳妇，盼着找个媳妇能多少管着他点。

仗着父母老实巴交的名声和肯多拿彩礼这两样，倒是娶了个标致的闺女。

闺女的隔壁村的，听说家里太穷，她还有个哥哥没结婚，这闺女刚17.8，家里就想赶紧嫁出去，好拿聘闺女的彩礼去说儿媳妇。

可这小子臭名远扬，闺女爹妈有点顾虑。

也是媒婆能说会道：“小小子淘是淘了点，可是透着股子灵劲，十里八乡谁不知道老刘一家子老实，就那家人家的孩子，再淘也有谱。再说了，人家肯拿彩礼，又是个大小子，总比闺女嫁个老头子强吧？”

三说两说，闺女父母也就动心了，虽然名声不好，可也都是小打小闹，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

闺女也体谅她父母的心思，年龄相仿，没有残疾，还肯多拿彩礼的，这样看起来算是上上的选择了。

不出几日，就订了结婚摆酒的日子，新媳妇娶过门来，刘老头倒是安分了些日子，虽然不干活，但是也不怎么招惹是非，只是偶尔的跟村里几个小年轻喝点酒，喝醉了回来多半会摔打一阵。

一年多以后，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很是热闹了一番，四十出头就当上了爷爷奶奶，老两口那段日子可都是扬眉吐气的样子，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老远看见人就招呼，恨不得让谁都说上几句羡慕他们的话。

好景不长，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刘老头因为酒后犯浑，聚众斗殴致人轻伤，不仅被判了一年半，家里还赔了一笔钱。

刑满释放回来后，刘老头还是不知悔改，照常的游手好闲，照常的喝酒打牌，媳妇对他的不满和管束也渐渐多了起来，家里常常吵闹不断。

磕磕绊绊的日子过了两年左右，又生了个小女儿。

小女儿出生后家里开销又多了不少，刘老头能花到的钱越来越少。刘老头就开始拿媳妇撒气：“倒了霉的才娶了你，你瞅瞅你能干啥，给你哥要彩礼有能耐，你倒是旺旺你男人赢钱啊，从娶你进门就倒上霉了，要不然老子能给关进去？”

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日复一日的谩骂，也没多少日子，两个人从对着骂变成了对着打。

鸡飞狗跳的日子没过两三年，又一次被刘老头殴打之后，媳妇寻了短见。

娘家人来了，不依不饶非要把刘老头打死算完，爹妈好一顿哀求，又应下了赔一大笔钱，娘家人这才作罢。

刘老头从给媳妇出完殡，再也没有回村里，隔三差五的村里会有人说，刘老头盗窃判刑了；释放了；又判了，又释放了.......。

老两口带着两个孩子在村里生活，种地，打短工，养孩子，还债，走路都溜着墙根，见了人也都是低着头。村里的人心地好，对两个孩子颇为照顾，爷爷奶奶下地，基本上都是隔壁邻居们照料着。

好在这一双儿女还算懂事，村里上完中学就去打工，各自成了家，对爷爷奶奶也很孝顺。

突然有一年村里来了几个警察，说是调查刘老头的家庭关系，村里人很纳闷，这是又犯什么事了，看来还是大事，这么多年听说他几进几出，也没有调查过家里的关系呀。

有消息灵通的打探完会村里八卦：刘老头拐骗了个三岁的小女孩，说是要自己抚养，警察一查发现他户籍上有儿有女，所以来村里调查。这人还听说，刘老头竟然在审讯的时候说孩子不管自己，还说闺女嫁人，自己没得着什么钱。

听说的拐骗小孩，村里人都恨死了，巴不得多判他几年。

没成想，没几年就给释放了，据说是因为他拐骗孩子的目的不是买卖，所以判的要轻一些。就在村里人对这事表达着他们的不满的时候，又传来一个坏消息。

刘老头把俩孩子告上法庭了，法院来人说要在村里搞个巡回法庭，当众审理。村里人都炸锅了，个个气愤不平，这刘老头爹妈不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吗，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开庭那天，村里人几乎都把手里的活计放下，去围观了，他们心想，倒要看看这个事法官怎么判。

刘老头告的是赡养费，村里人恨得牙痒痒，说这货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呢？

法官一直在讲道理，大伙在旁边起哄：“这种人不配当爹，干啥还要养他？”刘老头的儿子紧紧抿着嘴，脸色黑沉沉的，一言不发，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怕是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虽然刘老头离开村的时候，两个孩子还不大懂事，也曾经问过爸爸妈妈哪去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不少，他们俩多少也明白了自己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在法官的耐心讲解和劝告下，兄妹俩也接受了现实，表示接受调解，可以赡养他。

围观的村民都一声唏嘘，这俩可怜的孩子，真是仁义。

调解结束后，刘老头的儿子就带着他去了爷爷奶奶的老房子，老两口过世后房子就空置了，因为两个孩子偶尔回来打扫照看一下，虽然空了几年，倒也还不破败。

村里人都跟了过来，站在院门口，儿子冲着刘老头说了几句：“养活你可以，但你别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一边说一边在刘老头眼前挥了挥握紧的拳头，“你要愿意自己做，菜米油盐，我跟妹子给你送来，你要不想做，我们给你送现成的，一个月200零花，够你抽烟的。衣服不会让你穿破的，病了给你看，死了管发送”接着他又强调了一边：“不老实就不养活你，法院判了我也不管。”

回过身来，他冲村里乡亲说了几句：“这个人找谁借任何东西，都不要借给他，他要敢偷，你们就放心下手打，我们绝对不管。”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尽管有儿子的拳头镇着，这刘老头也不安分。

这不差点把老房子给卖了，得亏村里人爱管闲事。一来村里老头老太太多，比较闲，二来，刘老头名声不好，大家都防着他，所以只要他在村里转悠，大家都会注意着他。

这天刘老头带着两个陌生人进了村，有人看见了，就跟到了院门口，听见他们商量房子的价格。一边有人去给他儿女通风报信，一边有人守在门口等买主。

买主一出门就被拦下了，大伙七嘴八舌的把他们家事一说，吓得对方连连道谢，买家前脚刚走，他儿子就赶过来了，黑青着脸问刘老头：“咋地，嫌在这有吃有喝的太舒服了是吧？”

闹了这么三四回，刘老头一看房是卖不掉了，打起来骗自己闺女的主意。

闺女一来就哭诉，头疼了，腰疼了，被子太薄了，衣裳都是你哥穿旧的了，心疼心疼老爹吧，好歹也生了你........想着法变着样的找闺女要钱。

这闺女也是心软，一来二去的给了不少。村里大爷大娘们总劝她别给，闺女总是叹口气说“就当丢了，喂猫喂狗了吧。”

刘老头骗来钱就是打酒喝，喝完酒就在院里耍，没人可打可骂，就冲院里的家伙什打骂。

周围的邻居很是无奈，但是也没法跟他讲理，只能随他去了。

几个老头凑在村头小卖铺门口下棋聊天，互相问到："这两天见没见刘老头？"

小卖铺的老板娘说是前天晚上来打的酒，也就两天没见了。

刘老头邻居又说：“这可奇怪了，喝酒了怎么没骂街呢？”

“难不成出门了？”

“那哪能，他能去哪，再说我刚出来的时候他家也没锁大门。”

几个人便说过去看看吧，进屋一看，刘老头正在地当间躺着，右手边是碎了的酒瓶，赶紧就喊人去通知他孩子们。

孩子们看还有呼吸，但是喊不应了，就赶快送去了医院。

李婶的男人在医院干清洁工，这天下班回来说抢救了几天，没救过来，人已经死了，估摸这一半天就拉回村里办后事了。

不过，村里始终没有响起出殡的鼓乐声，孩子们肯定觉得这样的人出殡怕是也没有人回来悼念吧！

只是院门口贴着白纸，写着“恕报不周”。

阴沉了许多日子的天，这天终于放晴了。

刘老头的事，也从事终于变成了“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