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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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乡的时候,特意去村边的老场院转一转,昔日的老场院不见了,只留有一点痕迹——父老乡亲已经在它的上面盖上了砖瓦房。
老场院是过去农村集体劳动的见证,包产到户后,它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然而,在人们脑海中,它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老场院,四四方方的,像古代一座大城池,四周挖得又深又宽的壕沟,以防止牲畜进去祸害粮食。
秋天所有成熟的农作物,收割后都车拉人扛的堆放在里面。也不知是收成好还是当年劳力“磨洋工”,每年打场都得持续到年根儿。
现在想来只有后者,因为“丰收”的喜悦大家一下不舍得在短时间内享受完,慢慢品味其乐无穷。
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放寒假,我盼着天黑,眼睛盯着老场院的水银灯像天上星星闪亮起来。
一旦水银灯亮了,男女劳力就会涌向那里——大型脱谷机开动,大家各就各位,忙忙火火的开始打夜班——脱谷。
我们一帮半大孩子,经常嚷着帮工的美丽谎言,去老场院的草垛上翻跟头,藏猫猫。更主要的是玩累了,还能跟在劳力屁股后面混上一顿喷香的大米饭。
我去叫西院的招弟儿,后院的小五子,我们聚齐了再一块去喊东院小梅。
小梅长的在女孩堆里最好看,还会“浪”,没有她简直就像村北的大草甸子里没有花朵一样。
我站在小梅家的院墙外,双手搭成喇叭状,冲屋里喊:“小梅、小梅,去场院玩了!”
“嗯呐!”小梅答应一声,人却没有出来。 我猜想:肯定又是把一根竹筷子插进灶坑的热灰里,然后卷烫她前额的几缕“留海儿”,因为每次喊她,她都要用土办法打扮一番。
我和小梅总在一块玩,大人看到了好开玩笑。他们问我:“小梅给你当媳妇要不要?”
我心里美美的,嘴上却不说,只是傻傻地笑。
而小梅的脸却羞得红红的,冲着大人直撇嘴……
我们像战争片里的冲锋战士,奔着西门外的场院而去。
场院里机声隆隆,尘土飞扬,男劳力头戴狗皮帽子,身穿着大氅,腰系着草绳,有的往狮子大口似的脱谷机里送稻捆儿,有的传堆儿,有的垛草。
女劳力围着五颜六色的头巾,戴着大白口罩,有的捞稻个子,有的解捆儿。
小梅蹿到她老姑跟前,她老姑傲得连声都没吱。我早就知道她老姑和我老叔好上了,她背后和我老叔在一起,美得大眼睛都要流出甜水了。
我跑到老叔那儿,执意要帮他干点啥,老叔嫌我碍事,冲我喊:“一边玩去!”
我不是心思地转身离开,扭头看老叔,发现他的眼睛直瞟那帮女劳力,不舍得瞅我一眼。
大人们常说一个男人:有了媳妇忘了娘。老叔是有了对象忘了他的大侄我了。不想那么多了,我去玩了。
稻草垛堆得像山一样高,站在顶尖儿一伸手仿佛都能摘到天上的星星。我提议,先玩占山头。
小五子要求和小梅一伙。我反对,因为就俩男生俩女生,如果小五子和小梅一伙,我就要和招弟儿一伙,我嫌招弟儿太笨,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和她一伙。
我和小五子争执起来,没有争执出结果,最后用“石头剪子布”决定。
“石头剪子布!石头剪子布!石头剪子布!”我赢了。我和小梅一伙,小五子自然和招弟儿一伙。
两伙一齐往草垛的顶尖冲。
我和小梅抢先到达“山峰”,小五子和招弟儿紧追上来。
按照游戏规则,谁第一个冲上“山峰”不算赢,必须把后上来的另一伙推下“山”才算胜利。
我扑向小五子,小五子紧紧抱住我的腰,纠缠在一起滚了下去;招弟儿拽着小梅的棉袄滑了下去。
第二轮开始了,我们气喘嘘嘘,累没劲了。我还是第一个占领了“山头”。我举起双手,像运动员得了冠军那样高兴:“我们胜利了!”
一旁的小梅“哎呀”一声,还没等把“小五子从后面上来了”的话说完,脚一踩空,身体向下倾去,我赶忙伸手去拽她,不巧我俩抱成一团,顺着草垛的陡坡往下滚。
小梅脸上散发出的雪花膏味,香喷喷的,我像喝了迷魂汤,受到了特别的刺激。
滚到草垛根儿,小梅一看我抱着她,不好意思用脚踹开我,她划拉划拉身上的草棍儿,一摸兜,发现小镜子没了,于是,一个劲儿吵吵:“我小镜子丢了,快帮我找找!”
小镜子可是女孩儿的最爱,一看小梅急得要哭了,我原路返回,帮她去找。我扒拉稻草,小五子和招弟儿也赶来帮忙,小五子嘴里嘟囔:“女生净事儿,晚上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着,带啥小镜子?”
小镜子没找着,打场的夜班饭还没开始。招弟儿建议,改玩藏猫猫。我嘴上说重分伙,而心里还是惦记和小梅一伙。
偏巧小五子说:“反正我不和小梅一伙,她娇性,事儿多,招弟儿没啥说的。”
我又和小梅一伙,心里老高兴了,而小梅表面上显得很不情愿,我感觉到,她本意还是愿意与我做搭档的。
我和小梅转过谷垛、豆垛,猫进了另外一个稻草垛,等着小五子和招弟儿前来寻找。
透过网状的草棍儿望着天上月亮,月亮像一张白白的春饼,不知让啥咬去了一个大豁牙子;月牙四周,稀疏的星星像宝石一样闪烁着光亮。
脱谷机沉闷地“咳嗽”几声就不响了。我知道,这是谁填多了稻捆儿——把脱谷机噎住了。整个场院陷入一片寂静。
我对小梅说:“咱俩在草垛里等这么半天,小五子他们都没来找,他们指定去生产队饭堂要大米饭嘎巴了。”
小梅说:“咱俩再等一等。”
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个大人向我们藏身之处走来,一来二去,这两个人还躺在了我们脚下的稻草上,我和小梅屏住了呼吸。
“干活时别总用眼睛盯着我,让人看到多不好。”女人声音。
“怕啥的,咱们的订亲酒他们都喝了。”男人声音。
“拿出去你的狗爪子,别可哪乱摸。”女人的声音。
“都是对象了,早晚不都是我的地盘吗!”男人的声音。
“没结婚就干这事,耍流氓。”女人的声音。
“我就耍流氓了……”男人的声音。
“你摸疼我了,你这个大色狼,太坏了!”女人的声音。
我一听,说话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是我老叔和小梅她老姑。我怕老叔做出更大的“磕碜事”,这个“磕碜事”让小梅知道,担心她到处乱说,抹黑我们王家的名声,于是,我一蹿高站起来,直喊:“哄啊,你们说啥我都听见了!”
老叔站起身,一看是我在稻草垛上喊,急眼了:“看你再乱嚷,把你的屁股踢两半。”
打场的夜班饭开了,三个做饭的,一个人挑来两桶大米饭,另一个人挑来两桶炖豆腐,还有一个人挑来碗筷。
干活儿的人“呼啦”一下摸起碗筷去打饭菜,有嘴快的边打边往嘴扒拉。
我们一帮孩子只有等,等大人打完饭,我们再往饭桶和菜桶跟前凑。
就在这时,老叔走到我跟前,他右手端着一碗大米饭,左手端着一碗豆腐,蹲下问我:“刚才的事儿,不许对外人说!”
我咽了一口吐沫,点点头。
老叔听了,满意了,他把大米饭和豆腐都送到我手上:“大侄就是聪明,吃吧,吃饱了早点回家睡觉!”
同样,小梅她老姑给她送来饭菜,没等老姑问她,她先说了:“老姑,刚才在草垛那儿,我啥也没看见。”
她老姑脸一下红到耳根子:“我大侄女真乖,慢点吃!”
过了半年的时间,我老叔和小梅她老姑结婚了,我和小梅都去闹了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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