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再说一句,我非打你不可。你妈每天给你做吃做穿的,还对不起你了。’此时,二伯气的脖粗脸红的吼着我哥。就差一巴掌没有打在他身上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二伯发这么大火。哥用愤怒的眼神看了母亲一眼,转过头来毫不示弱地对二伯说:
“怎么了,我又没说错,这个女人本来就不是我妈,我妈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和她女儿还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就算我爸现在在这,我也会这么说,这是事实。”这句话像一块毫无温度的千年寒冰落入了母亲的心里。是那么真实,却又那么刺耳。母亲听到后,眼泪不由的流了下来。看到母亲悲伤的表情,我心里一阵酸楚,今天都怨我,要不是我和哥争着用这把镰刀去割麦子,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啪”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哥的脸上,如晴空的一道霹雳。就在哥说这话之时,父亲的一只脚刚踏进院子,听了个正着。径直走到哥的面前,一个巴掌过后,怒诉道:“你妈照顾了你整整十年了,你不但没有一点感恩之心,你还有理了?”哥用倔强的眼神回看了父亲一眼,狠狠的将手里的那把小镰刀扔在地上,夺门而出。母亲赶快让二伯跟着追了出去。我想哥从此再也不会理我们了,毕竟这么多年对他而言,我和母亲始终都是外人。占据了他的家。分享他家的东西,更重要的是还分享了那原本属于他的父爱,我们是他心中最恨的人。
第二天,我拿着镰刀在地里割小麦时,不小心把手划破了,血顺着刀口涌了出来,看了看在地那头劳作的父母,又看了看在一旁的哥哥,心想决不能让他发现看笑话,结果,他还是发现了,走上前来,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卫生纸递了过来,示意我先把伤口包扎好,一边朝我妈喊“哎,快过来,她受伤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了,哥一直是在用‘哎’字来代替‘妈’。可母亲却一直以如既往的照顾着哥,做饭时总做些哥喜欢的饭菜,每次买新衣,我和哥一人一件,哥的衣服能自己挑选,我的却不行,母亲常说,你哥比你大,穿的总要体面些。在许多人眼中‘继母’这个词,包含了太多的贬意。而我的母亲却身体力行,默默的付出着,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2)时光飞进,转眼哥初中毕业了,在市里的一家培训机构学习无线电维修,也许是第一次出远门,又或许是父亲平日里比较严肃,沟通较少的原因。慢慢的在不知不觉中哥对妈有了依靠性。凡事都喜欢和母亲商量。一次,哥从学校打了电话说生病了,已连续三天高烧不退,妈急忙背起行礼往学校赶去。到学校后母亲带着哥去医院打吊针,还拿出了满满的一包行礼,里面装着的都是哥的换洗衣服和喜欢吃的食物。同室的病友投来羡慕的目光对哥说‘瞧,你妈对你多关心呀,大老远的跑来照顾你。’此时,哥听到这句话后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没有回答。但是,态度明显没像以前那样抵触这个称呼了,母亲在旁照顾了三天,一直等到哥出了院,把他送到学校后母亲才回来。那次,哥放暑假回来时,很意外地给母亲买了一条碎花长裤,这也只哥第一次给母亲买东西。虽然很便宜,但是,母亲却乐的不亦乐乎。逢人就夸哥买的那条裤子好看。甚至,当时的我都有些嫉妒哥。
(3)记得一次,母亲生病了躺在床上,父亲给母亲吃了药,有事便临时出门了,我和哥俩人负责做晚饭。意见不合,斗起了嘴来,我脑门一热,甩门而出了,任凭母亲怎么叫我,也不回头。走后,哥看到母亲病情有些严重了,急忙跑到邻居家喊来了医生,还给母亲做了一碗鸡蛋汤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再三叮咛母亲要趁热喝。我回来后,看到这一切,瞬间惭愧的无地自容。也被哥感动了。哥对母亲的态度正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
世间没有铁石心肠的孩子,只要你恳用心的去对待他,无论有多大的怨恨最终都会化解。关爱是最好的一剂良药。
(4)母亲和哥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哥对妈的称呼始终未变,连一个‘姨’或‘婶子’未曾用过。母亲对这些毫不在乎。用她的话来说‘这都是些称呼,只要他知道我对他的好,大家能够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就行了。’
几年过后,哥到了结婚的年龄,准备春节后办喜事,趁这空荡,母亲决定带着我回千里之外的外婆家探亲。走时,母亲虽一再交待不用来送啦。因山路难走,父亲和哥坚持要来送行,我清晰的记得上车时人很多,拥拥挤挤的,母亲手中的行礼也不小心被挤到了地上,哥急忙跑过去捡起来向母亲挥挥手喊道“你先上去吧,我把行礼递给你。”待母亲上车后,伸手去接行礼时,哥顺势递给了母亲300元钱,母亲说“不用了,你爸给的钱足够用了”。哥执意要给,说出门在外,以防不备之需。母亲当时心里很感动。我也出乎意料,这可是哥一个月的工资呀,他还真舍得!
原本计划在外婆家小住些时日,可就在第六天,二伯打来了电话,只说家中有事,速回。当时母亲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往家赶,当车刚停到家门口时,就发现家门口聚了很多人,几个邻家婶子看到母亲赶快迎了上来,准备去搀扶母亲,瞬间,母亲明白了肯定是家中有人去世了,却万万没想到那个人竟会是哥。他在瞬间得了心肌梗塞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当母亲踉踉跄跄穿过人群看到在不远的十字路口处,停放着的那口棺材时,眼前一黑,瘫坐在了地上。二伯母赶紧的掐着母亲的人中穴,缓缓的母亲醒了过去,只是流泪,却没哭出声来,她知道此时,父亲已躺在屋内的床上,正在打着吊针呢,她必须坚强点,她走到棺材旁,用抖颤的手轻轻的掀开覆在哥脸上的那张黄纸。用毛巾慢慢的擦拭着哥的脸。又帮哥整理了一下原本已经穿好的衣服,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面容却始终保持着镇定,没有过多的表情。两天后,在母亲的带领和亲朋好友的照应下,哥下藏了。许多人都在议论纷纷,有的是对哥的过早离世而感到婉惜。而有的是在为母亲感到不值,十六年了,辛辛苦苦把这孩子养这么大,到死都没有喊过一声妈。但是,母亲除了对哥的去世感到万分难过之外,对此却不以为然,因为在她的眼中曾经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无怨无悔。只因她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