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表妹来上海玩,身为大表哥的我,自然肩负起陪同的重任。多少次徘徊于浦江两岸,都是对着林立的摩天大楼咔嚓咔嚓按下快门,摩天大楼都只是充当背景的角色,如今有机会进入摩天大楼内部一探究竟——去金茂54层自助餐小聚。

金茂大厦内部看起来富丽堂皇,餐厅的环境很优雅,服务人员态度也不错,距离地面几百米,之前在点评上看到说自助餐的品种不算特别丰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把两个盘子堆积成小山状,虾、龙虾、蟹脚、三文鱼、牛排、猪排、意面、甜品、水果……只恨不能像牛一样长出四个胃来。

边吃边聊,稍显遗憾的是下雨天的54楼窗外景色完全不可见,婉如人间仙境,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乳白色。

据说人分三等,上等人谈智慧,中等人谈事情,下等人谈是非。

上等人和我完全无缘,具备智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虽也在一直在苦苦追寻,结局的不可得却早已遇见,很多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明知没有结果却仍然要努力追求。

下等人谈是非,家长里短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将时间用在搬弄是非上,对生命来说一定是辜负和浪费。

上不去,也不想下来,那就谈事情吧。94年出生的表妹学医,从小聊到大。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作为大表哥的我,理论上应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愉快玩耍,现实是,我和她的二表哥确实带着她一起玩耍,不过愉快只体现在我和她的二表哥身上,玩到最后每次都是以表妹大哭告终,几乎无例外。

表妹口述:据她的二姑,也是我二姨后来讲,表妹在睡午觉,我和表弟一左一右守护在她的床前,表面上看充当左右护法之职,实际两个顽童心中正盘算着不可告人的邪恶之事——盼望表妹早日醒来,可以继续玩弄。

一晃将近二十年,已经很难再回忆起自己当时邪恶的表情,“大蚂蚱”是当年我给她起的绰号,那时还颇为自豪了一段时间,觉得特别形象生动,很是符合当年表妹的气质。

当年的惨痛经历,经年后再来回忆,肇事者略显忏悔之情,受害者已能够笑谈。印象中小小的表妹往往哭成个泪人,过了没多久擦干眼泪继续和她的两个表哥一起玩。

吃着聊着,说起来弱小的表妹被两个表哥欺负许多年,更为惨痛的是不光被两个表哥欺负,就连外婆家养的大公鸡看到娇弱的表妹都没放过。大公鸡不知是偷吃了兴奋剂或是狼狗附身,对着表妹白白的瓜子脸就下了狠嘴,被啄伤的痕迹至今仍隐约可见。

外公后来传授表妹不被公鸡们欺负的秘诀,拿起木棍,公鸡一旦靠近立马就打,公鸡们果然欺软怕硬,后来表妹就再也没被公鸡欺负过。

想来软弱和可欺是连在一起的,你太软弱,就连公鸡都敢欺负你。

我和表妹完全是两个极端,小时候放假到外婆家玩耍,除了把表妹逗哭之外,对外婆养的大白鹅也特别有兴趣,闲来无事就拿起一米多长的木棍,在院子里追上几只白鹅就是一顿梢棒伺候,借此彰显自己的威风强大。据外公后来回忆,杀鹅吃肉时,竟然看到白鹅的脊背处青一块紫一块,想来不觉莞尔。

被动物欺负和欺负动物想来都不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和动物和谐相处,在自然中达到平衡状态,听听鸡鸣犬吠,当有兴致模仿着大江南北不同的鸡鸣叫声为乐,就真的做到了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鸡不敢欺负我,我也不去欺负鸡。

当时自己家距外婆家有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往往一年只能到外婆家和表弟表妹聚在一起一次,俗话说:三年见一面,杀鸡又下面;一日见三面,口水喷上面。难得到外婆家,被当作稀客来照顾,对我大闹院子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只是苦了无辜的家禽,莫名其妙来了一位不讲道理的少年,遭受一场无妄之灾还无处申冤。

写了不少,其实和表妹并没有见过太过面,我们小时候在同一个省但并不在同一座城市,后来我们家举家南迁上海,相距两千多公里,见面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几年才见得到一次。小时候喜欢热闹,几个人聚集在一起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越长大性格悄然发生着变化,亲戚之间也疏于走动,哪怕仅有一两个小时车程,也只想一个人呆在家里或做些喜欢做的事。

《曾广贤文》中有句话叫“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保持距离感和分寸感十分必要,自己和自己做朋友,好像是在享受孤独,其实又并不觉得孤独,于人群聚集处的空虚才是真的空虚。

吃完自助餐差不多九分饱,摸摸肚皮,还留有一丝余地,无论吃饭还是做事,都尽量不把自己吃撑,不把路走绝,不把事做绝。表妹小的时候太过弱小,就可能被欺负,自己小时候又稍显凶恶,坏事做多了难免遭天谴,姑且当那些年自己还小,犯了错误上帝也会原谅吧。

尝过珍馐饕餮,吃过粗茶淡饭,价值在哪里?我想不过都是体验而已,真正使人成熟的并不是岁月,而是经历。岁月催人老,而经历能让人淡然,繁华阅尽,对经历的认知让人成熟,当然这是认知正确的前提下,认知错误很可能经历越多越觉得不幸福,自我成长就显得相当主要。

物质的享受很重要,但物质能带给人的快感终究有限度,有些人物质上很富有,但未必过得开心,要不怎么有人说,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不过,最可怜的应该是没有宝马车,还笑不出来,坐在自行车上哇哇的哭。若想连通无限,努力修炼使自己精神达到一定高度必不可少。

贾平凹曾说:“穷不是咱们的错,书却会使咱们位低而人品不微,贫困而志向不贱。”很多人说这是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其实哪个时代不是物欲横流,自古“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现今的时代,不仅没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且可能还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只要肯工作,维持基本生存总不是问题。

吃饱以后,总是要想人是为什么而活着,生活之真义到底是什么?无论吃蟹脚或豆角,都想不出个结果,苦苦追寻着,还把自己脑子转动的很累很辛苦。

总也想不通,就当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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