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有许多事情发生。
今天想起初去南方的那个夏天。
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是怀揣梦想的,都是有些无知无畏的,我也是其中一个。
跟着大不了几岁的老板坐上去温州的大巴时,我心里是激动忐忑混杂在一起的。前途是什么?管他呢!
大巴车碾着北方的积雪,带着我和我的向往,一路向南,驰向长江另一边的春天。
无论哪个地方的春天,都是急切短暂的。我还没来得及细看燕子的略痕,它们就急急飞回北方了。随之而来的,是南方的夏天。
这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镇,有着个头娇俏脚步轻盈的南方姑娘,有着长相精致身长也精致的南方男人,还有着浮在空中一波一波荡进口鼻的稻花香。对于我一个第一次踏足南方的人来说,这一切都是新奇的。这些新奇,掩盖住了午夜思乡,水土不服。这些新奇,也让我平息了吃不到北方馒头的薄怒。
夏天雨水充足,小镇的夏天,几乎周周有雨。那个夏天,丢三落四的我,买了许多伞,这是在北方的二十几年都不曾用到的。因为北方小雨很少,大雨来了伞也不管用啊。哪像这南方的雨,朦朦胧胧,缠缠绵绵,柔情蜜意的。
原本不太喜雨的我,竟也慢慢喜欢上了下雨天。执一把或透明或五彩的伞,走在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道上,看雨帘细细密密,像看得见的岁月流逝。
有时候兴致来了,就那么站在雨中,听身旁或急或缓的脚步,听或快或慢的方言,听一个小镇和雨的窃窃私语。
哦,这就是南方的夏天啊!
不止这些。
除了这些温润的轻柔小雨,小镇的夏天还有疾风骤雨,狂风暴雨。
台风来了。
北方姑娘第一次感受书本上看过的新闻上播过的台风。
小镇收起平日的闲适,紧张起来了。脚步匆匆,快言快语。超市里被席卷一空,大家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这情势,连带着我这个异乡人也动起来。原本就没见过台风的北方姑娘,看到这阵势,心里的忐忑更加厉害了。
雨还没到,风起来了。
渐渐加势。
站在阳台上,看很远地方的稻田,有些担心呢。
“不要出去啊!你长这么长,又这么瘦,会刮走的。”听不太懂的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方言,一再叮嘱。
不出去了,一会功夫伞骨就被刮断了,根本撑不住。广告牌吹下来了,树枝刮下来了。哗啦哗啦,有些分量的板子都被吹得在空中打起漂来了。
关键这还只是前奏,因为还在关注着台风到哪里了?
天黑了下来。噼里啪啦的雨点,被风裹挟着掉下来了。雨势汹汹,风似乎是武侠小说中关了多年的大盗,终于有机会出笼。我用毯子蒙住了脑袋。好想回家啊!
忘了那次台风待了多久了,街道成了河流,到处哗哗的水声。倒下的树干横七竖八卧着,杂乱的广告牌子砸得到处都是。
当久违的太阳重新照耀小镇时,感觉像是新生,人和小镇一起新生。
停了几日的饭局又约了起来,茶余饭后开始半懂不懂地听大家讨论哪里哪里怎么样?损失多少?哪家厂子的瓦顶被揭了起来,谁家的车子被砸的如何。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就是南方的夏天啊!
夏天的另一张脸。
一切又回到了原位,小镇的夏天继续在岁月的河流里向前。
骄阳似火,姑娘打着伞,做着三轮车在路上上下班。空调呼呼地吹着,灌下半罐凉茶,卸去几许燥热。
多年过去,小镇的夏天已经模糊在记忆的长河里。荷香稻香,挟着海腥味的风,欢快的跳跳鱼,带血的毛钳,街头的鱼丸,雁荡山的绿意盎然,……都只留下一些朦胧的影子,还有如盛夏般热情而上进的小镇人。
我也曾属于过这样一个夏天,甚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