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rom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旅长陡然放松了紧绷的双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羊毛巾后找到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开始轻轻地擦拭自己铳枪上的小型铁扳手。
“你邻居家的那个小伙子说,这条路是你们走得相对较多的,毕竟山谷底下到阿驽利堡的路相对来说好走一点。因此,三天以前我就开始在附近搜索你的痕迹。”
彻罗牧看着旅长怀里的火铳,觉得有趣。他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精致巧妙的机关物件儿,也为这种机械式美感而些许着迷。随后他又瞧了瞧旅长有些诧异的表情,又轻声说着:
“兴许是你们父子俩心灵相通吧,他三天前就开始惦念着你,还时不时抓着我的胳膊问我,也该到你回来的时候了吧?
“我就说,哎,老爷子,您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您那个儿子的话呢,那我现在就动身去山里在路上截一下您儿子,您看行吗?我的身手,您是有了解过的,能确保他一路上万无一失。
“那老爷子听了,挺了挺自己的腰板,又瞧了瞧西面墙上的那把老猎枪。我一看我就知道他这是要开始冲动了,赶紧哄着他给我烤点鱼吃,这才不在提这码事儿。”
旅长听完,咧开嘴笑了一声,眯着眼看着怀里擦得干干净净的火铳。那蓝色的双眸里好似填满了回忆一般,旅长沉醉了一会儿才醒过来。
彻罗牧则背靠在云杉木上,他的表情却是变得十分严肃,目光一直在附近的区域游移。
旅长将装备重新装入背包,站起身来,却下意识地瞥向冰雪山洞的方向,方才被回忆包裹起来的温暖都被冻结,那五个杀意滔天的士兵给他的压迫感依旧无法摆脱。
可是不知怎么,他又油然而生出一种深深束缚着自己的命运感,像是山洞之中另外的东西在不断吸引着自己的灵魂。
彻罗牧一看旅长的微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事情,开始自顾自介绍起自己的见闻:
“那个冰窟,在我来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它,我在第二天里尝试观察冰窟外面的情况,发现在白天的时段里除了诡异的寒气之外,并没有其他算得上异常的东西。
“不过到了晚上,大概是月亮还没到天空的最高处的时候,其中就频繁传出像是短兵相接时候的剑锋碰撞声,还有战士沙哑的怒吼回荡,寒气也开始出现诡异的波动。”
旅长眉头紧锁,但并不言语。彻罗牧察觉到了他的怪异状态,但看对方的表情变化又不像是什么不适症状引起的,略微停顿后就继续说:
“大概是凌晨五点的时候,天边开始出现第一缕阳光之后,我恢复好基本的状态之后便背着我的长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山洞。
“那里面的冻结情况比洞口外更加严重,冰锥数量多而且体积大,进入下一个石窟的大门处又有好多冰锥的方向隐约可以构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劣弧形状,初步推测可能是石窟内部曾经出现过极强的冰属性暴动。
“还没等我继续探索,我看见了那五个铁甲战士集体向我狂奔而来,我与他们五个缠斗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匆匆离开了,并非是我不敌,是我不想过多惹祸上身罢了。
“他们不具备操控冰元素的能力,灵智也显得不那么清醒,只是依靠自己战死的哀怨支撑着自己的躯体与我缠斗不休,招式大多大开大合。他们明显在守护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对我的警戒特别强。
“我素来敬重战士,我能感觉到他们应该是有着强烈信仰的古代的战士,所以我在战斗中使用都是一些辅助性的力量,没有痛下杀手。”
旅长沉吟不语,抬起头来,视线穿过山林的缝隙向西方望去,太阳已然即将落下山去。
“你说,如果命运的契机与我心遥相呼应,那我应不应该遵循它的呼唤呢?”
彻罗牧突然感觉心里有些许沉重,像是被旅长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伴随双肩明显的起伏。又将石缝中的剑拔出,一只手随意地耍了个剑花后就又插在了冻土上,蹙着眉凝视起了旅长:
“你凭什么?”
旅长感觉心里颇堵,但彻罗牧的问题又是没办法忽略的关键,他低下头,像是感慨道: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或许造化弄人就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得了吧,旅长你又算哪路英雄好汉啊?你倒也是会突发奇想去做事,你家的老爷子还在家里嚷嚷着拿猎枪上山救你回家呢!”
彻罗牧话里突然萌生出戏谑的意味,表情更满是对旅长这份情怀的不耐烦,
“这不过是个诡异点儿的洞穴,也就咱们两个自以为是的走到附近瞧瞧。比起什么命运与大英雄之类的戏码,甭信也罢就是了。跟我回去看看老爷子比什么都强。”
“你说的对,彻罗牧,我有点自作多情了。”
彻罗牧闻言冷哼一声,拔起剑重新背起,背对旅长走到不远不近处,正声道:
“连家人都保护不了,哪怕是丰功伟绩,亦或是什么惊天伟力,也不过一败涂地。谁的尊崇都填不满失去的遗憾。
“——当然,如果你本心就是想要个好名声,洁身自好即可。”
旅长抿了抿嘴唇,暗自啧声也没继续言语。
最后瞥了一眼山洞的方向后,旅长便暂且压下自己心中的感受,又颠了颠自己的背包后,跟着彻罗牧向阿驽利堡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足百米远,彻罗牧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回头打量起默不作声的旅长,突然问到:
“你是不是得有一天没好好休息了?”
旅长被彻罗牧突然停下脚步吓了一个踉跄,头脑之中萦绕的思绪顷刻间化作空白,呆呆地盯着彻罗牧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彻罗牧摇着头苦笑一声,说:
“我怎么忘了,你和我体质不一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夜深了的时候,打着火把行走在山林之间,最容易招惹吃人的东西。”
彻罗牧又顿了顿,补充说:
“我觉得你比我明白这个。”
旅长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深呼吸几次后才渐渐对身体恢复了该有的对疲惫的知觉。
他也没回答彻罗牧说了什么,环视四周后,就将背包侧面的铳枪拔了出来,随手就把背包扔在了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坐在旁边,俨然一副陷入疲惫与困倦交加的状态的模样。
彻罗牧抱了一些石子围成一圈儿,思索片刻就把自己的剑插在正中央。
恍然之间,一团烈火像是拔地而起,温暖与光明交缠在一起向四周席卷而去。周围数米的地表凭空出现红色的圆形符号图案,却又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我好像听到了谁的叫骂,你呢?”
旅长被那团烈火惊得清醒了一些,见彻罗牧施法完毕后便开口问道。彻罗牧闻言,本来就疲惫僵硬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更加难看。他从烈火中拔出剑,随后说:
“也许是你的命运。”
旅长嘁了一声,站起身来,开始准备弄个临时庇护保证今晚的安全。随后他抄起铁剑与匕首就去寻找合适的树枝来支撑帐篷。
随后旅长就凭借着熟练的技巧,不到二十分钟就自己搭了个完全可靠的、混合材质的帐篷。至于为什么是混合材质,因为那简直就是各种材料的大杂烩。
“出门没想到会这么累的,更不知道还会有这么奇怪的情况,材料都没带全,就将就吧。”
彻罗牧见旅长没怎么对自己的话上心,还弄了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帐篷,表情复杂,但又不像是对旅长的嫌弃与埋怨,但也未必说得上有多么钦佩与喜欢。
“你自己先睡吧,咱俩体质不一样,我现在还没什么睡觉的意思,我替你值个夜班儿。”
彻罗牧的话术越来越平淡,甚至隐约有点儿敷衍了事之意,但想了想又话锋一转,
“半夜换班儿了我肯定叫的醒你。”
旅长做了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搞怪表情,随后就默不作声地钻进了帐篷。彻罗牧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开始闭目不语,更没有动作。
那副样子,颇像是嗜血的猎手等待捕猎的时机一般屏息凝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一个仿佛整片天地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彻罗牧竟突然怒目圆睁,双眸闪烁起血色,猛然拔起剑,拖着吞噬山林的尾焰直冲向北方的山腰处。
他的速度奇快却横冲直撞,一路轰鸣声。巨大的动能在半山腰处炸起漫天尘埃。烟雾中彻罗牧单手掐住一只背负蝠翼的类人生物,对着它更高处的同类说着:
“在我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让他就有了冥冥之中命运指引的心理,您还真是好手段啊。”
高处的家伙气喘吁吁,一双血瞳瞪着彻罗牧狰狞的表情,久久没有言语。
他与被擒的那个倒霉蛋除了蝠翼的特征之外仿若天壤之别,一身血红色的羊毛大衣,长着一副青年男子阴柔的脸庞,五官却给人狡诈之感,一看就是个和传说中一样的嗜血、傲慢的吸血鬼家族的成员。
他的形象貌似也是他实力的象征,这也是他为什么就能躲过彻罗牧迅速一击的主要原因。
“那古老英灵的事情,我想我已经和您说的很清楚了吧?我既然之前就有您要的承诺,就自然不会主动插手其中。”
彻罗牧慢条斯理地说着,突然停顿,把自己掐着的吸血鬼扔了出去后继续道,
“但如果要拿我恩人的儿子给您当马前卒,您是不是就不太仗义了呢?哦,话说回来,我应该尊您一声斯塔钦科勋爵大人,对吗?”
彻罗牧缓缓抬起头,单手耍了个剑花后便一记踏地腾空而起,剑锋直冲勋爵面门。
勋爵立刻默念起用古老文字撰写的咒语后,立刻以比彻罗牧还快的速度闪身到远处,随后无吟唱施法,深处骨瘦如柴的右手,直指倒地不起的小吸血鬼,想要以其血施法,却被彻罗牧凭空召唤的法阵中的怪手擒住手腕,动弹不得。
勋爵情急之下以左手为刃斩断束缚,见彻罗牧倒拖着剑狂奔而来,顺势收住左手向前扫去,只见山林中突然飞出几道黑影,不顾一切地扑向如同疯魔一般的彻罗牧。
那黑影不是其他,而是被勋爵操控的猛兽。
彻罗牧见勋爵开始出招,冷哼一声,将长剑向前一甩,一刀烈火化成的月牙呼啸而去,同时将剑反握,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吸血鬼勋爵。
猛兽被操控心智,竟然一反天性的恐惧,完全不怕烈火。可彻罗牧完全没手下留情,月牙斩直接将猛兽烧作黑骨,而且余威不减,几乎瞬息之间就与勋爵近在咫尺。
勋爵凭借与生俱来的速度优势反应了过来,故技重施逃过一劫,在粉尘弥漫之际,立刻以同类之血准备召唤自己的秘密武器。
不料烟尘之中忽然传出破空的音爆,彻罗牧一记裹着烈火的直拳直冲勋爵的鼻骨,顺势打开手掌在勋爵的身后召唤出法阵幻化的屏障,另一只手反握着长剑横扫而去,势必腰斩了勋爵。
突然,一把镰刀突然闯入烟土之中,与彻罗牧横扫的长剑碰撞,空气中骤然多出一道十分刺耳的金属打磨的声音。
彻罗牧见状微微蹙眉,像是知道来人的身份,立刻收剑并后退三步作警戒姿态。
“吸血鬼家族的家主之一,怎么有如此雅兴来与我兵刃相向呢?”
“因为仇恨而来,不过倒也机缘巧合。”
“哎,造化弄人嘛,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