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色的军团
阿连和洛夜走进读书会的会场，屋里已经坐了许多学生。
“好烫。”
洛夜的手臂被壁炉的火焰的热度烫了一下。
“可恶，居然靠近火都不行。”
两人在远处的角落里坐下了。不一会，坐满了人，夏奈陪同着一位满脸皱纹，行动缓慢的老人走了进来，在壁炉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阿连一直盯着少校看，眼睛里悄悄地泛了泪光。
夏奈介绍说:
“欢迎大家来到读书会，这位是顾子平少校。”
少校用苍老的声音说:
“今天谁来为大家读故事啊……”
“我，我我我！”
一个带着黄色帽子的男孩抢着说。
“小桑，你来读吧。”
他站身端起书，字正腔圆地读起来:
“今天为大家读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读书会结束后，少校离开房间，大家也纷纷离开了。洛夜和阿连走出书房，餐厅里为学生们准备了茶点。
洛夜看出阿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阿连，有心事？”
“洛夜，你知道我从小是孤儿。”
“嗯。”
“我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父亲。昨天我回孤儿院，院长说顾子平少校来找过我，并且留下了联系方式。”
“你怀疑他是你的父亲？”
“呦？我当是谁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冷嘲热讽，回过头去，原来是刚才的小桑。
“这不是连皇家圣教学院的校服也买不起的阿连吗，你也是奔着少校的遗产来的吧？”他说，“告诉你，读书会里少校最喜欢的就是我，你趁早别做梦了！”
说完，转身走了。阿连气得说不出话来。
“阿连，别理他。”
洛夜安慰。
“洛夜，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信得过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我的父亲……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你想听我讲其中的原因吗？”
“好的，你说吧。”
“顾子平少校在退役以前，曾经隶属于……不死者军团。”
“不死者军团？”洛夜看了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那不是二十年前就被政府明令禁止并解散了的军团吗？”
“虽然表面上的研究工作停止了，但军团依然存在，一直工作到最后一批士兵退役。”
“怎么回事？”
“这要从圣教团当年抓住了始祖吸血鬼，并移交给政府说起……当时南汐博士声称掌握了一种技术，能让始祖吸血鬼进入沉睡状态，自己潜入始祖的意识当中，从而控制并歼灭所有的吸血鬼。要不然，圣教团一定会第一时间杀死始祖，而不是移交给政府做研究。却不知道政府的真正目的，是提取始祖的血液，研究疫苗。
“注射过这种疫苗的士兵，拥有超越常人的体能、视觉、听力和快速愈合的能力，不死者军团诞生了……研究工作主要由两个人领导，一个是被称为疯狂科学家的南汐博士，另一个是被称为战争狂人的曲墨上校。不死者军团很快被投入了战场，然而……
“不久，疫苗的副作用开始出现。士兵们变得依赖始祖的血，就像依赖毒品，注射疫苗的间隔在不断缩短。一旦没有疫苗，身体机能会迅速衰竭，精神也会错乱甚至崩溃。所以说，这项研究本来就是失败的，加之外部舆论带来的压力，只能终止。”
“幸亏终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才是重点，他们很快开始了第二项研究，这项研究被列为政府的最高机密……”
“肯定不是什么好研究吧？”
“依赖疫苗的士兵存活率并不高，1000人中仅有50人活了下来。因此，第二项研究，是测试携带疫苗的男性能否通过婚配，繁育出存活率较高的后代。”
“婚配？”
“这一天，我的父亲接到了命令，让他接近一位基因良好的女性……”阿连双目低垂，用悲伤的语调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作为军人的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命令，这场恋爱对于他来说，只是完成一个任务，母亲却被蒙在鼓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自以为爱上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洛夜打断他说。
“我听说，这项研究也失败了，疫苗携带者们生出的孩子，全都是畸形儿，不久就死了，所以研究也终止了。”
“不，你听说的是当年对外声称的说法，真相恰恰相反……实际上，这项研究被终止的原因，是因为它非常成功。”
洛夜感到震惊，阿连继续说下去。
“被培育出的50个孩子，都健健康康地活到了10岁，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他们既能吃普通的食物，又能吸血，拥有脉搏和心跳，可以在阳光下行走，被称为‘亚人’。
“直到十年前……皇家圣教团攻入了研究所，主教亲自领导这次行动，以铲除世间一切邪恶为名义，将这50个孩子全部杀死。然而，捣毁了研究所后，圣教团却没有找到南汐博士和始祖，原来南汐博士早就带着始祖溜之大吉，至今下落不明。而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歼灭吸血鬼，而是永远操控始祖的意识，并取而代之，自己成为吸血鬼帝国的首脑……得知真相的圣教团气急败坏，一直在通缉南汐博士。也就是从这时起，圣教团与政府彻底决裂了，一直各自为政。
“事发后，战争狂曲墨上校立即与此事撇清了关系，将责任全推到疯狂科学家头上。不过他的野心并未终止。据说他经常和潜伏在政府、军队高层的吸血鬼勾结在一起，不知谋划着什么，只是缺乏有力证据指控他罢了。”
“如果当年的50个孩子都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军队并不知道，也许我的父亲也并不知道，母亲当年怀的是双胞胎……”
“双胞胎？”
阿连又娓娓道来。
“就在父母相识一年后，母亲怀了身孕，父亲忽然大发雷霆，把母亲赶出了家门，任凭母亲如何哀求，他也不管不顾。母亲只好去投奔一个旧时的闺蜜苏小九。又过了一年，军队找上门来，他们抢走了母亲手中的孩子扬长而去，却不知道母亲还有另一个孩子，军队抢走的是我的弟弟……
“我成了母亲唯一的寄托，平静的生活持续到我十岁那年……圣教团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突然找上门来，苏小九阿姨带着我从后门逃走。我悄悄躲在墙后，看见母亲拼命地阻止他们进屋搜查，然后，我亲眼看见，主教用圣剑刺穿了母亲的心脏，杀死了母亲……
“我含着泪逃走了……苏小九阿姨把我送到一家孤儿院，嘱咐我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身世，随后她也逃往了外地。”
“这么说来，顾子平少校真的是你的父亲。”
“错不了的，他的年纪应该只有40岁，但是你看他的样子，像个70岁的老头，这是疫苗的副作用。他去孤儿院找过我以后，就在这座城市买了房子，又办了读书会，目的就是吸引年轻人过来，好找到我。”
“既然确定是他，为什么不去认他？”
“呵，我来这里，原本就不是为了认他。当初是他欺骗了我母亲的感情，又残忍地抛弃了她，才换来退役后的荣华富贵。我对他的感情，只有恨……”
“好吧，你自己决定就好。”
“不过这件事情你要保密啊。”
“当然了，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洛夜！”
正这时，夏奈走进了餐厅。
“夏奈来了，你们先聊吧。”
阿连安静地退到一旁，转身朝另一边的走廊走去。
“新的学校还好吗？”
夏奈走到洛夜面前，就像许久没看见他似的，高兴地盯着他问。
洛夜闪躲开目光。
“什么新的学校？”
“医学院啊，你不是转学到医学院了吗？
“哦，还没去。”
夏奈嘟起嘴来生气，心想，还是这么冷漠。
“我昨天见到羽辰了，他问你的情况，还说你手机一直打不通……”
“哼。”
洛夜没多说，心想:猫哭耗子，假慈悲。
“羽辰他，他还……”
夏奈说着脸红起来。洛夜急忙问。
“他怎么了，他和你表白了？”
“那倒没有，他邀请我搬到教皇统治区，继续和他做邻居……”
“不行！”
“洛夜，我也很想喜欢你，可你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总是猜不透你的心思。羽辰就不一样，他从来都是直话直说……”
“直话直说？呵，你真的了解羽辰吗。”
“那你现在就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
洛夜紧咬嘴唇，心想，要是当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但是现在……
“我没办法回答你……我现在身上出了些小状况……”总不能告诉她，我被转化成吸血鬼了吧。
“你看，你又这样。”
夏奈一脸失望。
“等我处理完现在的事，一定会……”
“羽辰让我搬家的事我会考虑的！”夏奈忽然说，“你要是什么时候能回答我了，就去教皇区找我吧！”
说完生气地走了。
洛夜望着夏奈的背影，心中挣扎着想，如果我是个连阳光都见不到的人，拿什么给你幸福？夏奈，我喜欢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等我……
他心情低落地走向餐厅另一头，看见阿连站在少校的卧室门前，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咦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趁现在！阿连，快去杀了他！”
“不，我不能杀他，毕竟他是我的父亲……”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现在不杀他，更待何时？你忘了他是怎么抛弃你母亲的？杀，杀了他！”
“杀，杀……”
“对，就这样，推开门，杀了他。”
“杀！”
阿连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好，难道阿连有双重人格？得阻止他……”
洛夜忙跟上去。
阿连走进门，用刀尖指着少校。少校坐在床边的扶手椅上，眼睛看不清了，他问:
“孩子，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阿连把这些年积攒的愤怒全都吼了出来。
“你……你是……”
少校震惊地张大眼睛，两手紧紧抓着扶手，欲起身，但又不敢起身。
“你把妻子和孩子当成什么了？你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吗！你知道……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少校有些哽咽。
“是你……阿连，我终于等到你了……”
“闭嘴！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该后悔没早点把小桑收为养子，因为你的亲生儿子，是来杀你的！去死吧——”
阿连举刀刺向少校，从门外赶来的洛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阿连别冲动！”
阿连甩开他的手，与他对峙。
“别管我！让我杀了这个混蛋！”
这时，少校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孩子，我知道你恨我，你也可以杀了我。但在这之前，能听我讲一些陈年往事吗……”
“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洛夜说。阿连强忍着怒火，手里依然握着刀。
“快讲！”
“确实，在认识你母亲以前，我是一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士兵，不死军团的一员。是你的母亲改变了我，我遇见了她:年轻而美丽，心地善良。我们相爱了……而我也开始动摇了。她一直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却不同意，直到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我只好假装大发雷霆，把她赶出家门，我知道她有一个最好的闺蜜，她一定会去那，才狠心任凭她怎么哀求都没有开门……
“然后，我一个人回去复命，就说任务失败，我们感情破裂，不会再有下一代……谁知，军队还是找到了她……孩子，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我没有抛弃过你的母亲，我以为那是保护她和孩子的唯一方法……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我在战场上战功赫赫，也是为了能早点退役，回来找她……直到去年退役回来，我又见到了你母亲的闺蜜苏小九，她告诉我说，你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无法赎清对于她的愧疚，而你，就成为了我唯一的希望，我希望能找到你，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孩子，就算你要杀了我，那也是我的报应。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和你的母亲，是真心相爱的。直到如今，我也依然爱着她……”
阿连听完这番话，已经泣不成声，刀子也掉落在地上。
“呜呜呜，我不信，我不信……”
“孩子，你能走近些吗，我的眼睛看不清了，能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少校温和地说着，向他张开双臂。阿连在胳膊上抹了一把眼泪，凑到他的膝前。少校伸出的双手颤抖着，抚摸着阿连的脸颊。
“啊，你的耳朵和你母亲的一模一样，她的耳朵也是这样小巧……”
阿连听着，泪又流了下来。
“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
阿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俯在少校的膝头，喊了声:
“父亲……”
夜深了，少校送两人出门时，阿连已经擦干眼泪。走出门，他又犹豫着转过身来，对少校说:
“我……会时常来看望您的……”
少校老泪纵横，望着两人离去。
两人一路沉默，阿连思绪万千。
“虽然我无法爱他，”他说，“但是放下这段仇恨，能让我轻松些。”
“他对你的感情应该是真诚的，对你母亲的事情，也是充满了忏悔。”
阿连忽然想起来。
“对了，你和夏奈的事怎么样了，她找你说什么了？”
“她说要搬去教皇区。”
“你就这么让她去了？快把她追回来呀！”
“我也想啊，可是……”洛夜叹了口气，说，“唉，既然你把那么重要的身世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打算瞒你了。”
“哦？”
阿连停下脚步，故作疑惑地说。
“其实，我被袭击的事件……袭击我的是吸血鬼。”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