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花花花……”老聋子又在呼唤她养的猫了。她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即使在这冬日里,门窗紧闭,仍是魔音绕耳,于是我合上了那本怎么看也不精通的高等数学,打开窗户,迎着冷风,再一次端详起老聋子的小院。
老聋子是我们家的邻居,按照辈分,我应该叫她一声嫂子,不知道从哪一年起,好多人都叫她老聋子。她的院子典型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标准房”的配置:一间老堂屋,一间配房,不过配房在我小时候就因为失火烧毁了,断壁残桓,老聋子觉得没必要再修,就这样一直荒废着。庭院中间还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不知是她哪一年载的。有时候,她会站在胡同口,跟人聊天,诉说着她的大半生。
她总会用一种祥林嫂的口吻,诉说自己的命运。前几年,她总是跟人说,自己的老头儿的种种不是。前年她老头儿去世了,所以她又换了一套说辞。“他走的很快,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头向下,起不来了,我赶紧叫人,等到我儿子来到,就已经不行了。”声泪俱下,闻者悲伤。于是,有人问她:“为什么不搬去跟儿子住呢?”每到这时,她都会闭紧双眼,摆摆手,叹口气说:“不方便啊,有儿媳妇,没有自己自在。”在我记忆当中,也就是从那一年,她就养了一只猫。
老聋子一辈子拉扯了五个孩子,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年龄最小。在老一辈的观念里,重男轻女是普遍存在的,虽然她并不曾苛刻女儿,但是在左邻右舍的传言里,她对儿子总是极好的。我也曾见过,有一次她儿子来看她,带了一箱牛奶,她坚决不收,甚至还多拿出一袋糖果,让她儿子带回去,说是自己老了,咬不动了。
我小的时候,有时候因为没写完作业被打,她听到哭闹声,总是赶过来劝阻母亲,甚至有时候会带我去她家待一会儿,给我两颗冰糖吃,含在嘴里,甜甜的。那时候,她还可以称得上“耳聪目明”。后来,因为上学,我每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也越来越老了,耳朵聋了,眼睛也越来越混浊。只是我每次经过胡同口时,给她打招呼,她总是问我是谁家的孩子。我指了指我们家的方向,她总是很慈祥的说一句,长这么高了啊。
随着年轮的向前推移,时光除了在老聋子的脸上又刻下了几个深深地褶皱,也带走了她许多的同龄人。我有时候在想,到了这个年纪,会孤独吗?应该会有的吧,不然她为什么会养那只肥猫呢。或许那只猫已经是她现在的孩子,她总是倾尽所能的给予这只猫,农村没有猫粮卖,她就喂它鸡蛋火腿,她女儿总是嫌这样浪费,但是老聋子不闻不问,继续宠着她的猫。
“门前老树抽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半生存了好多话,藏进了满头白发……”但愿时间能善待所有人,但愿我们能常回家看看,惟愿时光不老,故人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