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1:一个带项链的女同学
我小学有个长的特别好看的女同学,她有一个艳丽的名字叫做艳。
她的好看不是传统意义的漂亮。她长的美,而美的有特点,两个眼睛微微上挑,有点伶人的味道。眼睛的弧度是狭长的,像是狐狸的眼睛。我们看别人,都是“看”,她看别人,看起来总像是“瞟”。
但是,小孩子哪懂这些,只会分辨谁学习好,谁学习差。老师喜欢谁,我们就和谁玩,老师批评谁,我们就嘲笑谁。
艳的美貌并没有给她带来特别的好处,她学习一般,性格随和,话不多,那时候,她个头很高,小学三年级已经一米六了,所以,她坐在教室后面,并不太有存在感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在我们眼里平凡的艳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竟然带项链来学校了!!!
还记得那是个冬天,冬天的早晨尤其冷,我从校车上下来,快速跑向教室,到了教室我还冷的直跺脚。
“你知道吗?艳带项链来学校了。”
同桌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低声告诉我。
“啊!你怎么知道的 ?”
“她把项链藏在领子里了,但是还是拿出来给其他同学看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一会有好戏看了~”同桌一脸坏笑的飘走了。
一直以来,女生们私底下总是对艳都有些诟病。
她的抽屉里藏了一个小镜子,不管上课下课,她总爱偷偷的照镜子,大家一致认为她臭美,每当女生私底下谈到她,总爱表现出一种微微的轻蔑,还经常发出一种奇怪的“啧啧”声。放佛对这样的行为表示出鄙夷,自己就成了一朵濯而不妖的白莲花。
消息传播的很快,上完第一节课,全班同学都知道艳带项链了。
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着什么,等待一场情绪的狂欢。
第三节课,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姓什么叫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是微胖的中年妇女,烫着满头小卷、皮肤很白,像是发的过头的白面馒头。
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踱着小步来到教室。她没叫大家翻看课本,而是把艳叫到了讲台前。
艳第一次出现在这么显著的位置。
“你的项链呢,拿出来我看看。”班主任低沉的声音响起,任谁都听得出声音背后的即将到来的风暴。
艳也知道在劫难逃,很顺从的扯开领子,揪出了那条珍珠项链。
项链太小,即使坐在第二排的我,仍然没能看清项链的样子。
“哪里来的项链?”
“....
“为什么带它来学校“
“...”
“学校不允许带首饰不知道吗“
“...”
班主任连珠炮的发问,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进入下一题。这堂以批判艳为主题的课,根本不需要艳的答案。
“好了,你就罚站一节课吧,就在站在讲台旁边。 ”
艳老老实实的站了过去。
“同学们,你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什么吗?是不要脸,是不好好学习。”
班主任具体讲了什么,我忘记了,大体的逻辑是:
带项链=不要脸=不好好学习=没前途
大家听着班主任的训话,眼光来回打量着讲台旁边的艳,放佛要把艳看出个窟窿。
这堂课终于完了,班主任让她当众取下项链,才能回到座位。
那天,除了艳,每个人都很兴奋。
好像是正义得到了伸张。
毕竟,我们都不照镜子,就你照镜子。我们都不带首饰,就你带首饰。我们都不臭美,就你臭美。
至于戴项链和不要脸之间的逻辑,做为三年级的小学生未必清楚。
从此,女生间再谈到艳,就会变成一种拐着弯的语调“她呀~~那个不要脸的。”
艳的话放佛变的更少了。
其实,关于艳带项链的故事的背后真正的逻辑应该是:
关于美好的东西,我们都不敢追求,但是你竟然敢公然追求。所以,你就应该受到批判。
关于那些大家都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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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2:有一个男生没吃午饭
小学的男同学的名字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个同学在记忆却格外的深刻,他叫阿亮,家住这个小城的最东边,再往东一点就出了城市的地界,可以说他是半个农村人吧。
我们的那个学校规划的都是城区的孩子,基本没有农村户口。阿亮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阿亮的家庭不富裕,家人忙于生计,没有太多精力管他。每年冬天,他的嘴唇上面总挂着一条未干的鼻涕。那条鼻涕被风干后变成了灰褐色,非常显眼的挂在他的粗短的人中上,像是条干涸的河床。
有次阿亮的作业没有完成,中午被老师留下来做作业。
中午不回家,就没有饭吃。大概他也没有什么零花钱,更不可能去学校外面买来吃。
就这样饿了一个中午,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这个时候的班主任已经换成了一个个头不足1米5的女老师。我对这个老师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小学毕业的时候,她弄丢了我的初中实验班的录取通知书。
女老师出去了,一会又进来了,手里多了一个面包。
很突兀的,她突然高高举起那个面包,对着亮亮说:
“XX亮,这是你妈给你送的午饭。”
然后微笑着,把面包重重的拍在讲台上。
那是5毛钱一个的面包,面包松软,大概没用多少面粉,所以空隙很大。面包的正中间有一抹果酱点的小红点,增加了点食欲。这种面包我经常在课间当作零食吃。
讲台下面哄堂大笑。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里的阿亮。我现在都记得他的表情,那就是没有表情。
不知道如此羞辱一个男孩,那个老师心理上获得了什么样的快感。
原来,很多人不仅身材矮小,内心更是萎靡。
做为五年纪的小学生,在那一刻,竟然体会到了深深的悲凉。
人之初,并不性本善。而是你涂抹给孩子什么颜色,他的灵魂就变成了什么色彩。
每次在大街小巷的小摊上再看到这种面包,我就会感觉到,我们这一代人,应该也没有多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