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从兰州回来送我一盒三炮台,十多年没有喝过这个茶了,拆开茶袋,剥开一颗里面的干桂圆,舌尖上甜蜜的味道一下就把时光拉回到了17年前。
17年前,我爸告诉我这种茶叫"八宝茶",一袋茶叶拆开,带壳桂圆,风干枸杞,晶莹冰糖,红艳小枣儿,还有一小袋儿绿茶,青花盖碗儿一装,沸水一浇,泡出来又香又甜。虽然,现在已经不太爱甜,连此刻泡茶也刻意减去了三四颗冰糖,但当初舌尖上甜蜜美好的感觉却长久地贮留在了记忆硬盘里。也不知道原因,小时候我偏偏最爱这茶里的风干龙眼,所以每次我爸泡茶,我就会缠着他先把桂圆单独挑出来给我,想来他也没有喝过几次完整意义上的三炮台。
17年前的我还生活在若尔盖乡下,一个地处四川甘肃交界,汉藏回高度杂居的地方。我们的乡下是真乡下,当年班车若尔盖县城得五个钟头,而到旁边隶属甘肃的迭部县需要一个小时。三炮台就是当地回民的喝法,其实与后来在成都喝的八宝茶很不一样。回民有很多好东西,他们烤的白馍很香,特别刚出锅时热气腾腾软软糯糯。虽然现如今兰州拉面红遍全国,但当年我的记忆里最深刻却是一道炮仗面,已多年没吃过,只记得是一种炒面,香辣劲道,几元钱特别大一盘儿,总觉得比我脑袋还大。
对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是很模糊的,平时真要去回忆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但有时有些事物像会触发开关,悄悄地在脑海里把一些琐碎细节描补出来。
大概是七八岁的一个春天的假日里吧,上午我的肚子莫名疼了起来,因为我妹害过阑尾炎,我爸估计是怕我遭罪,就带着我走到村口河边准备搭车到迭部县医院。我坐在大石头上等车,车还没来,不疼了。我爸说,不疼了,那就回吧。走回去没两分钟又疼了起来,又去河边等车,坐两分钟又不疼了,来来回回三四趟。我当时其实很不好意思,总怕大人觉得我是故意装怪,后来车来了,我爸说不管疼不疼了,走吧。再后来有没有看病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次回来之前,我们下了馆子,我爸点了一份炮仗面,给我点了个普通小碗拉面,但我基本没吃我的那份"清汤寡水"倒是抢着我爸的 "浓油赤酱"吃了不少。我爸看我渴得厉害,又要了一碗儿店里的八宝茶,这也是一碗难得没有被我夺走桂圆的三炮台。
我想这世间可能没有真正的美食美味。所有的至味,都是味蕾习惯和舌尖记忆。正如我热爱的折耳根是外地朋友的噩梦,北京朋友热爱的卤煮于我委实算不得好吃。只因为我们受过不同的味觉训练,我们的味觉为我们贮存着不同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