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化青好不容易从运动会捡回一点希望,老天睁眼了,这次倒好,又被分到体育班。
造化弄人,有时候给人点希望,简直是件残忍的事,还不如一棒子敲死。
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四面八方的寒风卷起满地残叶,打着卷升上天空,你听见叶的欢叫“我又在空中了,又飞了。”一瞬风向骤转,大片的的落叶吹进厕所,落进便池,再没有欢歌。
傍晚,化青爸妈来给他送过冬的海绵垫子,等收拾停当了,还没擦汗他爸问“你愿意学体育吗?”化青只觉着这事太丢人,学习不中用,他不想再给任何人添麻烦。“老师说能上本科。”“你就没点自己的道道?学这玩意,将来找啥活?”化青不言语了,他还是个孩子。气的他爸想骂,可孩子也不小了,丢下句“你自个看着办吧!”走了。
艳红的灯光下,父亲佝偻着身子,气呼呼的前面走,母亲在后面小跑追着。没出息的化青又哭了,大滴的眼泪不听话的流出来,狂风肆虐开了,还没过鼻梁已蒸发无余。
化青好打篮球,可很少打。以前别人叫他,十次有八次他不来,别人只认为他怪怪的不合群,没谁在意。
自从上了体育班,每天下午都要训练,先在操场上整队慢跑5圈,再加速三圈。后在老师的指导下,练习跨步,摆臂,高抬腿……训练1小时,都出一身臭汗,别人还差点,化青这身上的味简直没法闻,人这才都知道他有腋臭。
再训练时,都躲着他,没人愿意挨着他,甚至有人指指点点。训练50分钟,留15分钟休息,人家都互相踩背放松,说说笑笑,男女打情骂俏。他远远地只自个揉揉这,捏捏那,哪儿是放松!不尴尬罢了。
多年后,再遇到体育班的老同学,人家都诧异“你也在了?”他只温和的笑笑“在了,只是一个月多点罢了。”
那段时间注定是化青上学期间最艰难的一段,家里在物质上当然没难为他,只是对他已失望透顶;没有一个老师跟他推心置腹的谈,他也不需要,也从不抱任何希望;同学呢?都忙着全力冲刺自己的梦想,能不欺负他就不错了!就像老师说的“掉车尾注定会被淘汰,长大了,人家坐办公室,你够格给人倒水,就不错了。”
抱怨什么呢?都这么多年了,只是活着罢了。老天,我不哭了,不和你争什么了,也没什么和你争的了,就这样吧!
有句话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化青这条破船偏又赶上了连风天。李成腕这小子毛病又犯了,到体育班没一周,他看出化青最好欺负,就拿他当小弟吧。
化青能怎样?李成腕连吓带骂,唬住了他。再说化青还存着那么一点希望,想在体育班好好表现,学习不能放弃。万里有一,他考冒了,不也能顺家里的意,出去吗!他不想惹事,也就忍了。还是那句‘树欲静风不止’,人要睡狗在叫。
一天傍晚,化青拎着三个暖瓶去打热水(其中两个是李成腕的),道上碰上程超,俩人唠起来“化青,你这替谁打的?”“腕。”“啊?”程超一下明白了“你不能总让人欺负。”“没那么严重了!都是同学,多打壶水又累不着。”“不是那个理,这不是帮忙,是放纵。这样下去,早晚你被欺负死。”“哪能啊,就这样吧,还等着洗澡呢。”程超又追上去“有啥事找我,咱不是好欺负的。”
下午在操场折腾了一个小时,傍晚洗个热水澡多舒服。化青拎着暖瓶回去,李成腕上来就一句“你小子拖拉啥了?这都等多久了?”化青笑笑也没在意,把他那俩暖壶递过去。李成腕伸手接,他刚接到手里一把壶把,化青以为他都捂紧了,就撒了手“啪”,一声巨响。
俩人一是没提防,二都拎着另一把壶不好躲。壶碎了不说,都溅了一身热水,“啊”李成腕跳出去也晚了“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这彪子不容分说上来就一巴掌,化青没顿混过味来。
李成腕还上了劲,想给他教训。上来双手开工“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化青双手抱头,他就忘了左手里还有一把壶“啪”,又一声巨响。化青又被热水溅了一身,他实在忍不住了,用头望李成腕肚子上一顶,李成腕滑倒地上,他那吃过这亏,爬起来就拳打脚踢。
化青愤怒到极点,眼珠都红了,可他个小力薄,哪打得过李成腕。李成腕用膝盖和小腿压住他双手,一顿胖揍。临了,还说“化青,你个矬子,记着这事没完!”
2002年11月18日,农历十月十四。立冬后,第一场雪舞着芭蕾,弥漫撒罩灯光的校园。男生宿舍楼顶,寂静的吓人,这儿除了风雪,没有任何世俗的困扰,这儿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化青坐在楼沿上,身后只有一趟脚印相伴,不一会鹅毛大雪无情的遮盖了地上的一切和他脸上的血痕,“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他扬着脸迎着雪花想“听说,跳楼的人,在空中就已吓死,那更好!就这样吧,过一会,这些就不缠着我了,不缠着我了。”
雪花已经铺满了他的脸,鼻子还在努力寻着空气,笑出的泪水沿着耳轮流下来,化出两道雪痕。一阵疾风吹散了他脸上的积雪“你多管什么闲事?”他气愤的随手抓了两把积雪扑在脸上,“他想象着父母和姐姐在看僵硬尸体时的表情,老师们的惊讶,李成腕的奸狡以及全校的瞩目……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中显亮一个矮个子,还有黑小!他说过‘有事找他!’我最好的哥们是从不骗人的。”一句话对化青就够了,他踉跄的下了楼。
风雪里,化青一直等到第一节下课。当程超看见他时“你这是怎么了?兄弟。”这次化青没有哭,他平静的叙述了事情的过程,程超撩起他的衣服,有些玻璃渣子透过厚厚的棉袄刺进肉里。
“混蛋,李成腕你不是人。”程超这就要找他拼命去,化青一把拉住“他在体育班有一帮子人,你不行。”其实,有黑小这句话,就够了。“姥姥!这都骑你脖子上拉屎了!”化青还是拉着他“别,求你了,黑小!”
程超没办法,只好先拉着他去换了件像样的衣服,到学校卫生室涂了药膏。“黑小,你答应我,别招惹他,我再忍忍吧!”“忍屁啊!我知道谁能治他,走。”
体育生分了三个班,吴晓刚在3班,他不知道这些事。当程超撩起化青的衣服给他看时,“我草,腕这杂种。”下了第三节自习,吴晓刚拖着李成腕就到了西厕所墙根底下,李成腕是横,分跟谁比,任谁在吴晓刚面前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这次吴晓刚也下了狠手“你个狗娘养的!你是人?你是人!你是人!”揍得他直学狗叫。边上看热闹的,一看这家伙疯了,没人敢上去拉架。
事情也也巧了,吴能在厕所蹲坑,听了一阵子,才确定是李成腕在叫。他匆忙解决掉,提上裤子,分人群进去,看这架势,狂喊一声“晓刚,你疯了。”上去往后拖他。吴晓刚见是吴能,也不打了,喘着粗气“你……你问他……做的好事。”又上去两脚,吴能又拉着“你还没完了?”“李成腕,你再横试试!”吴晓刚气呼呼的走了。
吴能把李成腕从地上扶起来“你又咋惹找他了?”李成腕理亏,哪敢说实话“他吃错药了!我哪有找他事!”
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你给他点颜色,他才知道姓啥叫啥。化青又活了过来,只要没人找他麻烦,他还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