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你能不能下次写作文的时候,不要在第一段写这么多问号?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那样?”,安老师站在讲台上拿起老马,当时还是小小马的作文纸,“这是第多少次啦?我都被你气糊涂了。”
马修坐在位子上接受安老师宠溺的批评时,十六岁,刚从初中升高一。说宠溺,是老马自己多年之后喝酒,口中胡乱的描述。我看到的只有严厉,没有宠溺。老马死活不承认,一口咬定,就是宠。不过,安老师是个美女这件事儿,我们从那会起意见就是统一的。
我和老马初中一起同桌三年,高中又分到一起,他挨揍的时候我一次没缺席过,算是患难与共吧。安老师那年刚从师范毕业,来到县城里的高中,教语文。现在看来应该叫初入职场,还是大半个学生。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是分辨不出来的。只知道,语文老师是个美女,像是戴望舒诗歌里描述的那个从江南烟雨中撑着油纸伞走来的姑娘。
我喜欢上语文课,到不全是因为安老师,一多半还是因为喜欢。马修这小子,一到语文课眉飞色舞,上课抢着回答问题,且不管懂不懂,先举手站起来,就是想听一句“马修,你来回答”“马修,你来背一遍”。说是因为喜欢语文课,我是不信的,老马从初中开始就是出了名的偏科,初中全校前十,只有他一个语文不及格,字写的比人还让人迷惑。语文课上最长出现的一幕就是魁梧的老师从抽屉里揪出马修的武侠小说。段落大意,中心思想这些全都不在老马的世界里。
没想到,整天幻想着仗剑走天涯的老马,刚升高一就变成了这样。不过效果确实明显的,高中第一学期结束后,老马已经顺利从语文倒数升到了年级第一应该有的水平。看来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还是感动教化了他。
“马修,问号下次还写不写了?”,安老师走过来把卷子交给老马。马修一脸傻笑,“昂,下次写在结尾吧,不在开头写了。”安老师扑哧一笑,班级里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马修后来就变成了我们的问号语文课代表,一直为全班人民服务了两年半。
很多年过去了,当我们聚在一起回忆往事,安老师再次被提起。我接着酒劲问老马,“老马,你喜欢安老师吗?”,我知道安老师在我们毕业那年就去了香港中文大学进修。马修,趴在我耳边轻轻跟我说了句,“去你的,师生恋要不得。傻呀。你看!”。
我看到了手机里照片,马修,下划线,安静。安静?我知道了。
继续喝酒,我的青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