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南北朝——蜀汉悲歌（022）
话说公元263年的深秋，魏国三路大军如饿虎扑羊，直扑蜀汉命门。征西将军邓艾在阴平（今甘肃文县西北）摩拳擦掌，他精心挑选了一支精锐敢死队，准备与雍州刺史诸葛绪合兵一处，由江油（今四川江油市）直插成都，给蜀汉心脏捅上致命一刀。然而诸葛绪却犹豫了——他收到的军令是堵截姜维，西进成都并不在计划之内。一念之差，他竟调转马头，引兵东向白水（今四川昭化县）与钟会会师。钟会这只狡猾的狐狸，一看诸葛绪主动送上门来，立刻密奏朝廷，诬告他“畏懦不进”。一道诏书飞来，诸葛绪被塞进囚车押回洛阳，麾下兵马全数归了钟会。
此时姜维已率蜀军主力退守剑阁天险，依山扎营，硬是将钟会大军死死挡在关外。魏军粮道漫长险恶，眼看粮草不济，钟会已在盘算退兵。邓艾闻讯急得直拍大腿，连夜写下奏章疾呼：“蜀军新遭挫败，正当乘胜追击！若从阴平小路穿越汉德阳亭奇袭涪城，此地距剑阁仅百里，离成都不过三百里。我军如神兵天降直捣腹心，剑阁守军必回救涪城（今四川绵阳市东），钟会将军便可长驱直入；若剑阁守军不回防，则涪城兵力空虚，唾手可得！”（此策实为孤注一掷的豪赌，却精准刺中了蜀汉最脆弱的软肋。）
邓艾亲率三万死士踏上绝途。七百余里无人区，山如刀削，谷似深渊。士兵们凿山架桥，粮草殆尽时甚至割下马鞍皮革煮食。行至摩天岭，悬崖陡立，邓艾取毛毡裹身，第一个滚下峭壁。三军将士攀藤附葛，如蚁附膴，鱼贯而下。当这支从天而降的魏军出现在江油关时，守将马邈惊得魂飞魄散，未发一箭便献关投降。
警报传至成都，诸葛瞻（诸葛亮之子）临危受命，率军赶赴涪城布防。尚书郎黄崇（黄权之子）急得直跺脚：“将军速速抢占险要！绝不可让魏军踏入平原！”可诸葛瞻竟犹豫不决，在涪城按兵不动。黄崇声泪俱下再三苦劝，这位缺乏实战历练的“相府公子”却始终听不进逆耳忠言。（历史在此刻发出一声沉重叹息：若诸葛瞻有其父十分之一的决断，蜀汉命运或将改写。）
邓艾见蜀军贻误战机，立即长驱直入击溃其前锋。诸葛瞻狼狈退守绵竹（今四川德阳市东北）。邓艾送来劝降书：“若降，表奏天子封君为琅琊王！”诸葛瞻勃然大怒，斩使誓师。两军决战之际，邓艾之子邓忠与部将师纂初战不利，掉头回报：“蜀军凶悍，不可强攻！”邓艾须发戟张：“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岂有不可之理！”厉声要将二人军法从事。邓忠、师纂拼死返身再战，竟奇迹般击溃蜀军，阵斩诸葛瞻、黄崇。诸葛瞻之子诸葛尚仰天长啸：“我父子蒙受国恩，未能早除黄皓，致使国破民殃，偷生何益！”单骑冲入敌阵，血战而亡。
蜀中百姓听闻魏军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平原，惊慌如鸟兽散，官府根本无力约束。成都皇宫乱作一团，刘禅召集群臣问策。有人主张投奔盟国东吴，有人建议退守南中七郡。光禄大夫谯周（蜀地大儒）力排众议：“自古岂有寄人篱下之天子？投吴亦须称臣。魏强吴弱，终将被吞并，同样是称臣，何不选大国？”（谯周之论冷静得近乎冷酷，却道尽小国末路的凄凉现实。）当刘禅仍犹豫是否南逃时，谯周再上疏警告：“南中蛮荒之地，赋税难征。当年诸葛亮以武力威逼方得归附，如今陛下空身前往，既要御敌又要供养宫廷，必激起民变！”
北地王刘谌闻言悲愤泣血：“若已山穷水尽，当父子君臣背城死战，以报先帝！何忍屈膝偷生！”刘禅默然不答。是日，刘谌哭祭于昭烈庙，手刃妻儿后引剑自刎，血溅先帝灵前。这位刚烈亲王用生命为蜀汉奏响了最后的绝唱。
刘禅最终遣使献玺绶于邓艾。当邓艾兵临成都城下，刘禅自缚双手，车载棺木出降。邓艾效法东汉邓禹故事，解缚焚棺，以骠骑将军虚衔安置刘禅，约束士卒不得劫掠，蜀中暂得喘息。姜维大军在郪县（今四川三台县）接到敕令，将士怒而拔刀斫石：“吾等犹能死战，陛下何故先降！”最终无奈归降钟会。这位蜀汉最后的支柱，眼中定有不甘的火焰在燃烧。钟会却对姜维格外礼遇，私语道：“伯约来何迟也？”二人并辔出入，暗流涌动。
为防蜀亡引发武陵五溪蛮叛乱，吴国急遣钟离牧任武陵太守。时魏将郭纯已占据迁陵煽动蛮夷。面对“宜缓图之”的朝议，钟离牧断然道：“外敌入侵如烈火蔓延，扑救贵在神速！”亲率三千士卒昼夜疾行二千里，斩首叛乱渠帅百余人，迅疾平定五溪。此役虽小，却为三国乱世添上一抹刀锋的寒光。
同年十二月，魏国大封功臣：邓艾为太尉，增邑两万户；钟会为司徒，增邑万户。益州被分割为益、梁二州，百姓免租税之半五年。权力盛宴的背后，暗流已然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胜利的阴影中悄然酝酿……
姜维在剑阁的浴血奋战，北地王刘谌在宗庙的横剑自刎，终究只是末世悲歌的几声绝响。当邓艾裹毡滚落摩天岭的那一刻，蜀汉的命运已在深渊中坠落。
地名注释：
雍州（陕西西安市周边地区）
益州（今四川、重庆、云南北部、贵州北部、陕西南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