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

口赖维书

知青生活四年，印象最深的，应该是煤油灯了。

那時的农村，一到晚上都是黑乎乎的，只有月亮与星星在天空撒下的那点儿光，即使远处的农户里有个油灯的影子，晃一下又不见了，因那只是开门那个瞬间的灯光。黑夜中听见的，全是田野里的青蛙声和草丛中的蟋蟀声，偶尔，会有一束手电晃动，而引来的几声狗叫。山村真是静极了。

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小茅屋，火柴一划，点亮煤油灯，那土黄色的墙壁上，隐约显现出我那孤单的身影。此刻已经饿极了，煤油灯端到土灶前，两分钟的柴火，热一热中午的剩菜剩饭，让煤油灯看着我那虎吃狼咽的夜宵。

夜晚的煤油灯，你静静地照亮我的脸庞，我痴痴地看着你的灯芯在燃烧，光虽微弱，却洒满了小茅屋的每一个角落，我在你那忽闪忽闪的灯光中，忍受着长夜带来的煎熬。

太空虚了。晚上的那种安静，微弱的灯光，真的有点让人害怕。面对空旷的茅屋，干脆也来点自娱自乐吧，对着煤油灯，哼一曲“远飞的大雁”，来一段“美丽的哈瓦那”，为的是壮一壮志气，提一提肝胆，驱赶那寂寞而枯燥的時光。

此刻的煤油灯，灯光与我，无奈对无聊，双方虽无语，但却互相紧紧依靠。我将你点亮，让你尽情地闪光，你给我光明，让我在黑夜中不在傍徨。因为夜晚，我们伸手可及，我们默默地互相祷告，你怕我无情地吹灭你，我怕失去你那美丽之光。

冬天的煤油灯虽有凄美之感，但却还有那一絲絲微弱的温暖；而夏天的煤油灯，火热而明亮，让人更有所思和遐想。

记得是下乡第四年的夏天，村里已长大成人的邻里姑娘苏如妹，缓缓来到我的油灯下。刚下乡時，她还是14岁的小姑娘，而今已经是高中毕业的大姑娘了，因我曾经借阅过她的初高中课本，彼此之间从没有什么，变成了似乎有了什么。我们曾经在煤油灯下，一起学习，一起谈理想。她的数理比我好，她讲的三角函数还真的有点妙招，她说，勾三股四弦五，勾平加股平等于弦平，相当于父亲加母親等于她们的孩子一样，讲完脸上略显青涩红晕，一派少女姣好。她那秀丽的长发总在洗后出现在我面前，她将白手娟扎在乌黑光滑的头发上，显得是那么的漂亮大方。因为美丽，她自信地走向我那茅草屋，她用她那颗纯洁的少女之心，勇敢地来到我的煤油灯下，没说什么，想说什么，到底说了什么，我们互相都还不曾知道。她母亲的一声声"如妹"呼唤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深情拥抱。

此刻的夜晚，煤油灯照亮的是我那炽热的胸膛，灯光在土墙上，映衬着一条热血沸腾的铮铮壮汉。虽然如妹已经离去，感觉她仍在我的怀抱。

煤油灯啊，你带给我那么多的欢乐，也带给我人生美好与希望，你对我无比的信任，我对你无限的期望。夜晚中，你从昏黄色纹帳缝隙中挤进来的那一絲灯光，给予我极大的信心与力量。

我对你百般呵护，你有時却故意撒娇。记得有一次，我辛苦煮的一锅红暑饭，一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只身跳入沸腾的米海，一锅好端端的米饭，只好让你独自分享。还有一个晩上，半夜里想摸櫃子上的火柴来照亮你，却无意撞到了你的腰，而你却死活不依不饶，在櫃子上打滾不起身，硬是将里面的煤油全部漏掉，櫃子里的稻谷，全部染上了你的味道，鸡公吃了稻谷，鸡汤里也显示出了你的霸道。你真的惹不起啊，親爱的煤油灯，你真的太可爱了，有你才有美丽的梦幻，有你才有信心去战胜那些辛劳。从此我处处小心，時時把你牵挂，我们友好相处，互相关心关照，让我们共同渡过了那段漫长的時光。

忽然有一天，煤油灯的花蕾在绽放，你告诉我，这是灯的快乐，吉祥的预兆，预示着灯的朋友，将要飞翔起跑。于是你说，今晚我们彻夜舞蹈吧，让我俩醉在今宵。难忘的分别之夜，我为你加油，你给我快乐的舞蹈，似睡非睡中的梦啊，走到黎明，穿越拂晓。

难忘的四年知青生活，至今仍在思绪中环绕。“如妹”那可爱的脸庞，似那盏温暖而诱人的灯光，煤油灯，你曾映照过我俩共同学习的身影，也曾看见我们在灯下的快乐与微笑，你看见过我的孤独与痛苦，也见证了我的成长与坚强。

煤油灯，虽然時代也让你远去，你的子孙电灯霓虹灯已在为你打广告。你是照明的先驱，你是艰苦時代的一个符号，你是我岁月中的伙伴，我与你在艰苦岁月中有患难之交，你让我记忆着那段时光的美好。

煤油灯，你在我心中永远闪耀！！

2017.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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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赖维书，笔名书博，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江津区作协会员，江津区民建会员，重庆市文保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