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跟着送葬队伍出发,我才真实的意识到爷爷已经走了。天蒙蒙亮,刚刚升起的太阳注视着我们,好像在迎接爷爷去往天堂。我想象着看见爷爷脱离了躯壳与人间,冉冉地升上天去,我只想默默的跪在尘埃里,反复思忆。
我的爷爷,突兀的,不可信的,离我们远去。这消息在廿五的下午像一根针猛刺到我的心间,得到消息时我蹲在单位更衣室里哀恸的哽咽。这么突然的,他闯出我们这共同的世界,不留一点预告、一点准备。
爷爷“坐夜”的那天,我下夜班,一大早匆匆忙忙的从武汉赶回老家。灵堂前满是悲音,十几年前太爷爷丧时的难忘的情景,如今又在眼前了。看着他五个儿子儿媳给前来吊唁的客人们行礼,我想他一定满意于这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爷爷一年前掉进老屋池塘里淹了一下,从此脑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近一年就走失了数次,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廿五的上午爷爷再次走丢,家族发动所有人寻找,我以为他都能像往常一样平安回来,可他登仙似的结束了七十九岁的长寿。他不慎从老屋田埂上滑倒在水稻田里,就再也没能起来,永远的脱辞了这人世间……想着满是淤泥的稻田里他挣扎的痕迹,爷爷那一刻是多么无助、多么绝望,每每想于此,我们都是不能自禁中怀的摧痛!
回想起爷爷,最忘不了的是他的小嘴,总是包一口饭,缓慢咀嚼,若有人催他快点,他就“嘿嘿”的笑。奶奶在我一岁时便早早离世,爷爷在这独居的二十多年里,也没能提高厨艺。他生于新中国成立之前,动乱的年代缺吃少穿,爷爷这一生最爱“酒、肉、鱼”。过年期间哄爷爷一起打麻将,他一会儿多牌一会儿少牌,四个人的麻将一群人都需帮忙盯着提醒他的牌。儿时最盼望爷爷务工返家时,他会给我钱。他烧窑时喊我帮忙递梨树棒子,忙完也会给我钱。遇到挑担小贩在村子里售卖时,他会给我买小麻花。我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爷爷的愁容来,在我心中他好像一辈子没有烦恼。
世间万物生生息息,熙来攘往,始终无法避免一场又一次的别离。触手可及的陪伴,直到失去才恍然顿悟。爷爷走了,就这样永远的走出我的生命里。“复山”时大雨滂沱,妈妈说雨落新坟是好兆头。雨水滴落在后人的背上,一朵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