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天水工作近20年了,时常会怀念家乡。
家乡位于秦岭深处一个叫做金堆的小镇,因四面青山环绕而为“城”故称“金堆城”。金堆城坐落于秦岭华山支脉南麓,与天水相仿,是个群山环抱的地方,因钼矿丰富,亦称钼城。
小城空灵隽秀,山水俊美。山中空气清新,可敞开胸肺,夜晚更可见璀璨星河、繁星点点。四周峰峦叠嶂、沟谷逶迤,沟岔内多溪流,水质清洌,可手掬而饮。沟谷内深潭幽静、溪流叮咚,古树掩映、小径隐现,蝉鸣蛙跃、鱼翔浅底……。
小城依河谷而建。汶峪河如丝带般,将南北相隔十余里的两个家属区串在一线,其间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厂房。山中少平地,许多建筑物便依山层叠而上,水泥路面穿插其间。晴好的时光,站在山巅,可鸟瞰半城——青山绿水,红砖白房,依河两侧小店林立,这是家属区;稍远,一个巨大的矿坑赫然出现在视野里,大型挖掘机挖铲装填,电力机车和巨型卡车在矿区和选矿厂之间穿梭奔忙,这是生产区;还有在河谷两侧的小沟岔里,蜿蜒小径沿山势而上,在葱郁的林中隐约可见红瓦土墙的农舍,绿油油的小片菜园,鸡鸣犬吠似入耳帘,这是附近的农村。每到夜晚,千家万户的灯火,在山脚至山腰处如帘般展开,车灯如织,流光溢彩,小城恍如一个巨大的珠宝盒,在山谷中散发着迷人又静谧的光彩。
小城的人们,舒适慵懒。早上七点多,唯一的街道上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准备上早班的工人,打着哈欠,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嘴里啃咬着油条包子,随意地搅动着碗中的糊辣汤,或手中抓一个肉夹饼,胡乱地把钱塞给摊主,匆匆赶往通勤车站。小摊主们对此早已了然,并不急着收摊,而是打扫着凌乱的摊位,等待着下一波客人的到来。一辆辆通勤客车鱼贯而入,把成百上千的工人送往大山深处各个厂房车间,旋即又将夜班的工人送回家属区。这些夜班的工人们拥入依旧是凌乱的早点摊位,却多了一些从容安逸。傍晚,街边的菜市场挤满下班后的职工和家属,分毫不让地与售卖农产品的村民讲价还价。天气好的时候,也有单身的职工,三五人相约,或进沟中散步,或在夜市喝酒烤肉,孩童们穿梭于游戏厅或网吧之中。一时间,安静的小城喧闹起来,讨价还价、猜拳行令、斥骂喝责甚至婴啼狗吠混杂在一起,却让如仙地的小城多了许多烟火的气息。
在小城出生、长大的我,在这里度过了童年。我的家在汶峪河西岸一座红瓦房内,掩映在一片密不透风的洋槐树丛中。门前坡下是一片菜地,四季果蔬不断。每日里下坡经过菜地穿过小巷去河东岸的子校上学,往来三、四里,却不觉苦。东岸就是子校,地幅狭小,依山而建,有大约是七十年代建起来的两栋青砖小楼。童年的时候,我们的物质生活大抵都不宽裕,尤其是我家这样的单职工家庭,更是拮据,但孩童们却总能在清贫却安宁的生活中找到乐趣。假日里,三五结伴四处寻觅快乐。春日里山花绚烂,漫山遍野——黄的迎春,红的桃花,白的杏花,粉的樱桃,上山采摘,糟蹋得落英缤纷、踩得满地春泥;夏日的山城有无边清凉,高山云雾,午后雷雨,深潭嬉水,林中访幽,正午下河戏水,溪水仍冰冷入肌,便爬出水潭将腹背贴在被阳光晒的滚烫的大石上烘烤取暖,旋即又跃入水中,惊起水花一片;秋日里大山馈赠予我们丰厚的礼物,采五味子,摘八月炸,剜山核桃,各色野果让我们忘记上山时被荆棘划痛的胳膊和小脸,只记得让鲜美的果肉滑过食肠、滋润味蕾;冬日的山城,白桦挺立、青松傲雪,溪深雪在、石断泉流,打雪仗、堆雪人、踩河冰,在如席的大雪中期待着春节的来临……
大山赠予我的不仅仅是无忧阳光的童年,更用她博大的胸襟将我包裹,让我安然平稳、心无旁骛,让我有如她般坚强的性格,面对艰辛、毅然从军。
转眼离别二十年,在外谋生诸般艰难均一一挺过。如今家庭美满,妻儿在侧,却每每思及家乡,时常夜半入梦。
遥忆钼城,是为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