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个帖子是余华谈“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这句网络热语。初读,我有一种冲动,觉得自己过的过于平凡,没有什么意义。但余华老师的见解让我豁然开朗。
余华老师认为:轨道是很重要的,没有轨道是到不了旷野的。我们之所以走上轨道,是为了最终能够去旷野。
他又说:“你可以离开轨道,但你得先找到旷野。因为现在年轻人很难——以前到处都是旷野,一个人面对十个旷野;现在是100个人面对一个旷野,不是旷野变少了,而是想去旷野的人太多了。”
余华老师甚至还开玩笑说:“人生是旷野的人可能是自己已经到旷野了”。
他这段话与文中陈述的关于“意义感”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意义产生的前夜
在古典时代,人和意义是浑然一体的,人们所信奉的意义是“不言自明”的。对于一位农民来说,无需去问他劳作的意义,只有脱离了劳作本身的人才会去写“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句子。同样的,你无需去问一位古代清教徒人生的意义,无需去问一位明代妇女结婚的意义,无需去问一位中国古代的书生读书的意义。这些问题的答案,至今大体上都大同小异。
到如今,意义的问题大体上还是被给定的,人们固然会对“为什么高考、读大学、找工作、考公务员、结婚生子”等问题做出很个性的回答,可是,我们又如何保证这种“个性的回答”不是一种“被给定的”的状态呢?
但随着人自我意识的觉醒,“个人”由前现代的整体性宇宙秩序中脱离了出来,开始积极地为“自我”谋划新的意义,一种完全区别于传统伦理的意义出现了。
在轨的人生
世上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种不同的人生。每个人追求的人生意义不尽相同,但是无数人总有着相似的经历,无数人生总存在着虚虚实实的交叉。在中国,现在的年轻人前半生的大致轨线都是:读书,中考,读书,高考,读书,考研/考公,工作,成家。毫无疑问,这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是一条理想的人生轨迹。我们沿着社会给定的轨道,孜孜不倦地埋头走着。很少有人去思考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这么走下去的意义是什么。有时想的越多反而还会更迷茫。
一个有思想的活人,站在一道壕沟面前,本来也许可以从上面跳过去,或者在上面搭座桥走过去,却偏要等它自动封口,或者等它让淤泥填满,难道这样的事还说的上什么规律和合法性?再说一遍,为什么要等?
这是契诃夫写的一段话,意指我们自动地接受了生活的意义,让外在的、被指定的意义感填满了内在世界。他认为一个有思想的活人应该自己去创造生活的意义,而不是被动地、不假思索地让外在赋予的意义感“填入”自身,甚至为此感到幸福不已。
但是创造意义又谈何容易。
脱轨?
或许现在的很多年轻人根本不想要什么意义,我们开始拒绝社会主流给定的意义,包括但不限于“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996是福报”“努力奋斗,走向人生巅峰”等等。文章开头提到的“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也正是这种观念的体现。我们开始“消解”意义,而不只是寻找意义。
但是,人是有局限的,我们只能活在当下,总结过去。
人们几乎在做所有事情时,都处于“被蒙住眼睛”的状态,并不真正知道此事的含义。这些前尘往事。,一点一滴汇流,聚拢成一个结尾时,它才会被解读出更完整的意义。
生活的真相可能更接近于:我们从头到尾都被裹在时代语境的洪流迷雾里,绝大多数人从未真正跳出来过,始终被某种观念所左右。而很多自以为跳出来的价值选择,又在多大程度上摆脱了被赋予的命运呢?
意义的欠然
在许多文学作品中作家都讨论了“意义感”这个问题,很多作家都表现出对“意义的欠然”的兴趣。
什么是“意义的欠然”?
欠然是一种微妙的感,就是那种好像什么都有了,但还是差一点的感觉。差什么呢?又说不出来。
像《幸福》里那样,隐隐觉得现在的生活意义有点问题,可对于真的要追求什么,却说不上来。
人们总是会羡慕从未拥有过的东西,每个人几乎都想过“如果我当初…,现在就不会…”。当你排除万难,循着轨道抵达旷野时,你感觉到一种“欠然之感”——我努力了的结果就是这样的吗?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
该怎么形容这种基于满足的落空呢——《一出梦的戏剧》里面有一位广告员,他全部的生活期待就是得到一个绿色的鱼篓,但是,他的到后又觉得:“它应该是绿色的,但不是这种绿。”
“人生不是轨道,是旷野”或许就是人们在这种境地下发出的感叹。我的人生就只能是这样的了吗?不,我还有无限的可能,我要跳出既定的一切,追求一个非凡的人生。
但是,只有“不一般”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吗?平凡小众的人生意义就一定高于大众的人生吗?平凡的、在轨的人生就不能拥有无数可能性吗?
不如把这句话改成——人生是轨道,也是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