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有点凉，小龙不想穿太多的衣服，不好看，也不舒服，代驾的服装很醒目。

今年的工作不好找，四月初，刚从老家回来，听别人说送货不错，考了个开三轮车的驾照，姨妈说，送货怪累，得买一个大三轮车，还得投资一万多，又没有合适的货源？不犯上。这不刚花了4000多块钱，买了代驾的电动车及其装备，做了代驾员，辛苦点，但不累。干了六天了，平均一天200多块钱。干到夜里两点多钟，也还行吧。

小龙今年36岁了，老家安徽，家里穷，十四五就出来打工。自己赚钱，在家盖了四间三层的楼房，盖完就没钱了，这几年赚点钱就装饰一点，父母年龄大了，也帮不上忙。找个老婆成本太高了，女孩子家开口就是20万，这边的舅妈给他找了一个弱智的女孩，家境很好，就是不能交流。总有些不甘，快定亲的时候，他放弃了。 回到老家，家里人给介绍了一个退婚的，在烟台打工。女孩长的一般，比较胖，条件实在太苛刻了。要求和她一起打工，赚的钱全部归她，他还得当上门女婿，还要求彩礼八万。他越想越不划算，这不又回来了，娶了弱智女，有了车有了房。女孩长的漂亮，也很善良，对她很依赖，就是说话表达不清，家里条件好，除了叠衣服，不大做家务。

老丈母娘人不错，就是脾气不大好，对他也是忽冷忽热的，总是防着他，说好的给他一个月5000块钱，一直也没怎么兑现。以前单独住，他一个大老爷们，哪有那么好的卫生习惯，做饭也很一般，丈母娘心疼闺女，就让他们两口子住在了楼下的观河房子，平时吃住在她家。

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老呆在家里吧，自己家里这一块，父母的生活费，他还得负责。哥哥不成器，姐姐也在外面打工，还有两个孩子，负担也怪重。去年爸爸脑梗了，妈妈精神也不太好，天天吵架，一直呆在家里，丈母娘这边也很有意见。因为一直没有孩子，丈母娘这头，希望他把重心放在生孩子上。这不去年查了，他的身体也不好，属于少精的人群。没有钱就没有安全感，他就想方设方赚钱，自然赚的钱也在自己卡里。这个工作，丈母娘也很生气，怕影响女儿休息，把她女儿留在自己家里。也和他做了几次工作，让他的心定下来，要不然就算了，那意思两个孩子都耗不起，她也不放心他，所以也一直没给他找工作。丈母娘家就希望他们有个孩子，哪怕领养一个也行。他呢？一个大小伙，有时也受不了别人歧视的眼光，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今晚天气有点阴，还没有单，一个电话打过来，安徽的号码，

“爸……”爸爸很少给他打电话，小龙心里一惊，打了个冷颤。

“你妈不给我做饭，她移三轮车，我一推，车倒了，压在你妈妈身上了，你妈躺在地上，我以为是装的，你嫂子已经把她扶到床上了。你哥哥接了电话，让找你。再打，就不接了，你回来带她看看，看着怪难受。”

“好的好的，我马上回家。”

小龙又急又生气，老两口，就是不省心，他回来这一个月，他妈妈每天都打电话，说他爸爸光骂人，他听着都头疼。他爹脑梗，拄着拐杖能走。他一个大小伙，也不能天天在家里陪着吧。生活难，是真难，手里只有十几万块钱了，根本不敢花。好歹丈母娘这边没有什么开支，就是偶尔买点菜，人家也不稀罕。

赶紧回去，和丈母娘说了一声，丈母娘以为他又在骗她，爱搭不理的。他想开老丈人的车，他的车保养的好。丈母娘一脸的诧异，算了，还是开自己那辆吧。这车也是她给买的，十几万块钱的国产越野。他把代驾的电动车，也带上了，万一不能回来，在老家干点，补贴家用。

“龙，这么快就到了？赶快歇歇，睡会儿觉，已经怪好了。也就你还指望的上，媳妇妈没生气吧？”

“没，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别想太多。”

“唉，当时就是疼，没想到会骨折，我在医院，你爸该怎么办？”

“家里有吃的吗？他又能走，自己吃就行。等查完房，打完针，我买些现成的吃的回家。”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爸发火你就躲着，和他吵有啥用呢？总是不听劝。”

“他说话太难听了，家里一大摊子，地里的活还得我去，我也70多了，回来办点饭，他说是猪食，多气人呢？一点体谅都没有。”

“地里的活你不会让嫂子帮着干点。”

“她干？周末还得把孩子送到我这边，她得打工挣钱呢！”

“好好好，这次我在家里多住段时间。”

他太累了，不一会儿就在陪护床上睡着了。

中午等妈吃好饭，他就先回家了。想想自己也可怜，这是什么命啊？当爹的一直指望不上，他一个眼睛是瞎的，身体也不壮实，就靠地里那点钱。哥哥结婚还是他挣的钱。天天省吃俭用，每次回家都要放下一笔钱零花用。可哥哥觉得他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不知道老丈母娘也天天防着。回家嫂子告状，他哥哥也是的，就在外面飘着，过年都没回家，也不管孩子，嫂子心疼孩子没离婚，多多少少他也贴补点，家里处处都是窟窿。

回到家里，和爸爸一起吃饭，忍不住说了一通，您让我省点心吧，我刚投了4000块钱干代驾，刚赚了1000多块钱，我不赚钱，你这个医药费从哪里来？老爸也觉得自己错了，一声也不吭，低着头生着闷气。

实在太困了，定时上床睡了两个小时，做好晚饭，又往医院里赶。今晚就陪妈住医院里。从小和老爸关系就一般，老妈还能说句知心话，老爸除了训就是骂。奶奶家从小家庭条件差，也没有办法，娶了精神也有点问题的妈。妈妈也是怪能干，就是干活干的不太好，脾气也不好，两个人经常被吵。前两年爸爸身体好，妈妈还能去小龙家住一住，农忙的时候一起回来，还得帮衬着嫂子干农活。

看着窗外的灯光，看着临床的温馨，幸福总离他很远，小龙想。早上九点多，他爸爸打来电话，“小龙，我这边还有一万多块钱，你拿去给你妈妈交上住院费”“不用，我带着卡的。”

中午，姐夫要来医院，小龙让他回家看看，给老爹做口饭，今天他就不回去了。

一点多钟，姐夫打来电话，“小龙，快回家，咱爸上吊死了”

“什么？……”小龙一个恍惚，差点摔倒。

“好，我这就回去。咱妈这边……”

“刚才给闺女打电话了，让她请假，去看着姥姥。”

小龙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看着躺在陵床上的爸爸，他一个劲的大喊“爸爸，爸爸，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你走了，让我怎么活啊……”

姐夫说，别哭了，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我给你哥打电话了，也通知你姐了，都订票往家赶。这是12000块钱，是咱爸放在他床头上的，你嫂子已经通知村里丧委会的，你看看还有谁要通知。

小龙也不懂，赶紧给他丈母娘打了电话。她是老人，经事多，有经验。丈母娘说，她收拾收拾，带着闺女过去，让他不要慌张。重心先放在他妈妈身上。关键时候还是丈母娘，听说她要来，感觉就像有了主心骨。在他心里，真没想到会来， 500多公里的路程，开车也得六个小时，也真是难为她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