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家一河之隔的山脚下,有个名叫“罗家塆”的小村子,上世纪五十年代,有户姓罗的人家在此定居而得名。罗家老小为人正直、忠厚老实,罗家的第三代是五个儿子,也都是上行下效,兄弟间团结、妯娌间和睦,赢得一方赞誉。后来,罗家五个儿子皆成婚配,又分家立户,形成了一个七户人家的小村子。
常言道:家和万事兴。罗家不仅人丁兴旺,他们所饲养的动物也都是鸡鸭成群、牛肥马壮。
有一只野八哥飞到了罗家塆里,就不想走了。天天跟着鸡鸭在一起玩耍,又跟着主人上山下地。八哥被罗家人喂养了一段时间后,竟然学会了说人话。有一次,生产队里开会,八哥跟着老主人去了会场,不停地学着爱打官腔的大队长讲话,逗得在场的群众捧腹大笑。
我接触那只会说话的八哥,是在一个夏天的上午。
那时的我还在上小学,趁着署假,我拿了一个瓷盆,想去河那边的田沟里摸点虾子、小鱼儿,路过罗家塆时,忽然听见谁在喊我名字:“五——子,五——子………”,那喊声听起来怪怪的,回头去看,只有罗家老三在冲我微笑,但从那一声声陌生而又独特的叫喊来判断,显然不是罗三的声音。“三哥,是谁在喊我呀?”我问罗三。“是我们家八哥哩,我教它喊的”罗三笑吟吟地回答。我当时还不知道他们有一只会说话的八哥,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我看见一只小小的八哥,站在地上,它那古灵精怪的样子,煞是可爱。我感觉自己与它颇有缘分,当我向它靠近时,它也向我蹦了过来,我蹲下身,向它投去爱怜的眼神,它歪着小脑袋,转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也在把我仔细打量。“八哥,你好呀!”我向八哥问候。“八哥,你好呀!”八哥用同样的话回复我。我“哈哈哈”地笑,八哥也跟着“哈哈哈”地笑。
我与八哥开始愉快地交流起来。说是交流,其实就是我说什么,它跟着说什么,再有难度的话,也能从它鼓起的脖子和灵活的口舌里说出来,虽然没有我说的清楚,但也听得出是那意思。除了说,我又教它唱,唱一些没有难度的调子,如“嘀嘀——哒哒——叭叭叭”之类的。我用心地教着,八哥认真地学着。我们很快没有了距离,八哥在我的腿上、臂上和肩上跳来跳去。
不知不觉,半天过去了。
回家的时候,八哥要跟我走。罗三上前阻拦,可是拦了左边,八哥从右边追我,拦了右边,八哥又从左边追我,我跟罗三说:“三哥,就让八哥去我那玩一会儿吧,到时候我把它送回来”,罗三想了想,就答应了。
我把八哥放在我的肩膀上,一路上我们有说有唱。
八哥的到来,也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无尽的欢笑。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八哥拿了两只小碗,一只盛饭、一只盛水,又不停地往它饭碗里夹菜。八哥尽情地啄着饭菜,不一会儿,就吃饱了。“八哥,你吃好了吧?”我问八哥。“八哥,你吃好了吧?”八哥回答我。我刚要笑,只见八哥把尖尖的嘴壳儿在桌子上左右刮了两下,抖抖翅膀,一下子就飞走了。我慌忙丢下手里的碗筷,一路小跑地赶到罗家塆,看见八哥已经飞回去,这才放心。
第二天,八哥不请自来,我招呼它吃了一点饭,然后就带着它去找小伙伴们玩。在小伙伴们面前,我教八哥说话、唱歌。我让八哥出尽了风头,当然,也让自己出尽了风头。
八哥陪着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会儿后,又独自飞了回去。
就这样,八哥在河面上来回地飞着。我也习惯了每天等待八哥的到来,然后带着它到处去玩、去显摆。
终于有一天,不见八哥飞来。第二天,还是不见八哥飞来。第三天、第四天……我忍不住去了罗家塆,到处寻遍也没有见着八哥的影子,我问罗家的老五:“五哥,八哥呢?”罗五脸色凝重,叹息着说:“唉,为了不让它到处乱飞,我们将它关进了一只鸟笼里,那天夜里,忘了将鸟笼子挂起来,被钻进笼子的老鼠吃了……”。“啊?!”我惊讶地愣了许久,难过地说,“真是可惜呀!太可惜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黯然神伤,心里充满失落感,也有些负罪感,从满是杂念的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典故:我没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本文作者我的父亲:郭中华(湖北省襄阳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汉水》《襄阳晚报》《襄阳日报》《速读》《楚天都市报》《农村新报》《精神文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