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在《为什么要读经典》中曾写道:“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每次重读都像初读那样带来发现的书”。而《草房子》也正是这样一本经典的儿童文学作品。我在小学六年级时初读《草房子》,时隔九年后再回想,人物和故事情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却能很清楚地记得读书时的感觉,那是一种带着潮湿、湿润的气息,那是水乡所特有的符号。每每听到有人谈论到这本书,我第一感觉便将它与四月的雨季联结在一起。不久之前,当我时隔九年后重读《草房子》时,突然间感觉那挥之不散的温润气息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脑海,我记起初游西塘古镇、江西婺源的李坑、晓起、汪口……那些水乡时刹那间的被惊艳和似曾相识感,我豁然开朗。也许,我初次见的那个水乡,不再现实世界中,而在曹文轩的《草房子》里,在那个水乡之上的世外桃源之中。
翻开曹文轩的《草房子》,字里行间的湿润气息便扑面而来。雨水、河水、泪水相互交织,上演着一幕幕自然界和人性的悲欢喜怒。芦苇荡、柳树、河岸、小舟、鸭子……这些反映着水乡特有风貌的词汇贯穿着故事的始末。曹文轩曾说:“我是在吱吱呀呀的橹声中,在老式水车的泼刺泼剌的水声中长大的。我的灵魂永远不会干枯,因为当我一睁开眼来时,一眼瞧见的就是一大片水。在我脑海里所寄存着的故事, 其中大半与水有关。水对我的价值绝非仅仅是生物意义上的。它参与了我之性格,我之脾气,我之人生观,我之美学情调的构造。”
曹文轩出生于江南的一个书香之家,父亲是小学校长,从小接受到的都是中国古典的文化,而他笔下《草房子》里那个苏北水乡,便是以曹文轩故乡为故乡的。他曾说:“我的空间里到处流淌着水,《草房子》以及我的其他作品皆因水而生。”正因如此,水便成为他笔下的这个世外桃源的筋骨,它的语言流畅,兼有水的灵动与韧劲;它的意蕴婉转丰盈,一千个读者便有一千种不同的解读;就像作者所说的那样:“作为生命,在我理解,原本是水的构成。水养育着我的灵魂也养育着我的文字。”《草房子》里的人物形象虽然各异,却多多少少都有“水”的性格。书中的一切都是缓缓流动着的,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而在这水墨画般的世外桃源之上,上演着一幕幕悲欢离合。
《草房子》作为一部地道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品,它带有非常浓郁的中国本土文化气息。正如“小桥流水人家。”,仅聊聊几笔勾勒,一个中国所特有的水乡形象便跃然纸上。
在曹文轩为李红叶的著作所写的序言中,他写道:“安徒生与中国文学的关系,用一句话来表述就是‘恩重如山’……中国儿童文学不是纯粹的,它有异邦的血统,而其中安徒生是最强大的。”
同样是兼具格调与文学性的儿童文学,《草房子》继承了安徒生童话的高贵的血统,而如果讲到一脉相承,它的生命源头便是中国传统文化和江南水乡所关于水文化的独特印记。
譬如说,同样是对“悲悯之美”的表达,扎根在不同的地域中,受到不同文化的浸润滋养的种子,也必然会开出各异的花朵。从叙述背景、人物性格到故事的叙述方式都会带有当地文化的独特烙印。将《海的女儿》中的小美人鱼与《草房子》里的人物做对比,前者的悲剧力量是迸发性的,给读者以震撼性的冲击,而后者的悲剧力量则是细水长流般缓缓向前推进,等到读者觉察时再无挽回之可能,这与东方人含蓄内敛的性格也许有关联。潜藏在意识深处的集体无意识,造就了一个民族的性格。而成长在水乡的人们,便民族性格最柔软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