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家传信,大姑父家拆迁了,最近茶不思,饭不想,总想着以前日子,家里种菜的小园子,冬天晒着太阳的小院子,现在全没了。前些日子大姑父不禁哭了起来,说不想过现在日子,婆婆经常电话与他联系,劝导劝导。大姑父今年近81了,生活大半辈子的家突然没了,来到喧闹的集镇生活,种不了菜,没了事做,越发想念以前的家。
想起许多年前的元旦一起去了他的老家,第一次去他的亲戚家。那是一个叫椿树的小村子,马路边、田埂上种得最多的树就是椿树了,髙高的树杆,光秃秃的,与城市的喧闹相比,这太安静了,很少见着什么人,年轻人都搬离了此处,还剩老人住在这边,他的二伯、四叔、小叔住得都很近,房屋在马路的两边,屋后就是大片的农田了。
去了四叔家,四叔会拉一手的二胡,随兴拉出一段小调,着实好听。说二胡是在苏州买的,皮质好,音质好。又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有许多很老的照片,有他2、3岁时照的相,呆萌萌地站着。有张是他父亲与他四叔年轻时合影的照片,这个人于我是完全是陌生的,不曾见过,可他是怎样的呢?这是他的父亲,虽然他也不曾见过面,婆婆怀他时,他的父亲因生病去世了,临终前嘱托婆婆好好生下孩子,抚养长大。婆婆信守承诺,再未嫁,一人独自抚养孩子成人。他坐在旁边看着这张照片,不说一句话,沉默,每个人都有任何人不想让人提及的事,那就少提及伤悲吧。
第二天9点多,第一次见着了这位大姑父,他走了十几里地过来,大姑父说话风趣幽默,性格开朗,一米8的个子,精神不错,他一过来,气氛热闹了起来。
四叔的女儿在家,喊我嫂子,挺着大肚子,要生产了。在家也不闲着,烧菜、打扫,说现在是冬天,椿树的叶子全掉光了,等到夏天来的时候,屋后、田地里大片的椿树绿叶,那景色可美了。屋后长着一块菜地和一棵大树,大树上有个鸟窝,不过树枝摆的空隙大,稀疏得很,矮矮浅浅的,一只鸟,羽毛黑得油亮,低低地飞过,四叔女儿说那是喜鹊,那个窝就是它的,她家的菜地基本被鸟儿吃了,怪不得飞过的麻雀个头要比我在苏州见到的要肥大得多。
下午下起了雪,四妈端来火盆,放上黑木炭,燃上后屋子里暖和起来,二伯父也过来热闹热闹,二伯父不大说话,只是憨憨地笑着,看着大姑父、婆婆、小叔、四妈围着八仙桌打牌,四叔本是能说会道的主,说说孙家的历史,说说婆婆当年带孩子的辛苦,四叔说我们孙家不能忘了婆婆,婆婆红了眼圈,不让他再提。四叔普通话说得也很好,现在村里结婚都请他做主持,上午一场,下午一场,忙得很,说是约他的日期已经排到年后了。
小叔家用水泥、瓷砖砌起了锅灶,很干净,虽有液化气可用,可他们还是习惯吃用柴火烧出来的粥和饭,更适合他们的口味。第二天一大早去他们家吃早饭,用着大锅铲盛着锅里的山芋粥,我连吃了两大碗。中午吃过饭,小妈把大锅里的锅巴盛到桌上,吃着脆脆香,小时候我也曾为了吃到粘在锅边的锅巴曾把家里的锅底铲了洞。
3号一早就要出发,一行人出来,寒暄着。大姑父是个感情藏不住的人,念叨着怎么就走了,把钱偷偷塞进小孩棉袄里,说着每年都得回来。车到了,上了车,望着窗外,雪还没有融化,小集镇上很热闹,人们放着欢快的音乐,搭着帐蓬卖着衣服、水果。椿树村的人们每天都为生活忙碌着。
多年以后,二伯因为胃癌去世了。小叔家今年新添了小孙子。椿树村这个自然村落随着城镇化的进程,或许再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