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几个包,就来到了这里,这个荒落的城市。他那时才18岁,一个充满想象的年纪。
这个城市从此承载了他四年的苦与痛,在他生命里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城市从南到北,一共绵延几百公里,是某省北边最大的城市,这里一年刮几次大风,风里带着沙尘。总有几个月,这里是漫天黄沙飞舞,人们都隐藏在口罩下苟延残喘地呼吸。
塞北的烟尘总是那么漠不经心地来临,在这座城市角落的人们,总是无法预测无法画好那些晚妆。在奔忙的街道中,他们总是若有若无,总是凄凄惶惶,总是无数次挣扎却又无数次反抗,他,这座城市,总也听着人们的呼喊,却假装不动,任凭人们在一次一次的呼号中衰竭,在一次次的呐喊中失去。
秋天的叶,又落下了,悄无声息地,没有伴随一丝哀叹。他走入这座城市,并没有一个亲人朋友。他在校园内游走,看到满目飘散的合欢,还有斑驳的旧石墙,他知道,旧时时光已溜走,留不得故人,在原地惊叹。
和高中的大门不同,这个学校的大门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庄严,反而是有一丝戏谑。校门口旁边都是小摊贩,四处飞舞的塑料袋随处可见,尘土就更加像是这个空间的主人,无处不在地在每一个角落。
校园里的每个人,都似乎穿着不入时的衣服,衣服上似有似无地,还沾着黏乎乎的油渍、灰渍和尘土。人们经过道路的中央 ,两边的树木漱漱声响,人影没有痕迹。
校园里的花儿开了,玉泉河畔的柳絮又开始飘飞,校园内的人儿唯恐避之不及,如临大敌,纷纷带起了口罩,像是躲避某种瘟疫,四下散落着奔忙着对付着。
学校里的时光总是过得缓慢,他在这落英缤纷的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看见不远处一颗果树,上头结着几颗在北方常见的杏儿,稀稀落落。他还记得儿时,家乡乡间的那一片又一片的桃树林,孩童时,他总在每年桃花盛开,在树林中游走,窃取青涩而又未熟的桃核,总叫种树的人家烦恼。
现在,他已经大四了,即将毕业的一个学生,毕业后,他估计难得这样闲暇时光了。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神伤。
路两边的行人仍在说笑,日光映下来,透过树叶,映着人们不同的倒影。朝远方望去,一条大路两边,三三两两,都在树下缠绵。如从高空俯瞰,那一定会渺小的不像样子。
冬天,松柏落满银针。他的学校山上,有一片树林,有各式各样的鸟兽,这些鸟兽在春天的时候,就满目的飞翔,到了秋日,便归来林子,一阵叽叽喳喳地鸣叫。到了冬天,他们就准备动身,前往温暖的南方。
那种景观,只一下子,树林里的鸟儿们便全部出动,树叶哗哗,引起一阵气浪一般,轰轰烈烈,浩浩荡荡。然后待余下一两群鸟儿,也不得不抓住大部队尾巴,摇摇晃晃离开时,整片树林又变的空空荡荡了。
随着鸟儿的离去,校园里的人也慢慢减少,大家好像都会习惯在春天里歌唱,在冬天里慢慢遗忘,那些关于四季的风花雪月。
北方的冬天是寒冷的,也是肃穆的,大雪会在枝头积压,楼道和走道里的地砖会覆上一层冰,冬天里总是特别不容易洗澡,在冬天里,人们总是需要费上好大一把劲,才能洗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在冬天里,他总是要走上好几公里的路途,走向山下的一处公众澡堂,带上换洗的衣物 ,去囫囵洗一个澡,然后顶上冬天的风霜,再回到山上的宿舍,回到宿舍时,他的头发上,总是会染上一层淡淡的冰晶,然后 一抖落头发,冰晶便会从头上滑落,头发才会自然恢复成原来形状。但是头皮已然发麻,需要一把热毛巾才能还原。
几个春秋,已不再少年,他回到原来的城市,俨然在凛冽风中,成了有血肉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