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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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恰逢冯园村大集,父亲早早起床,到牛棚里推出来洋车子,将已经去壳装袋的花生扎在后面,用麻绳捆得结实,又到厨屋将塑料油桶拿了出来,挂在前面车把位置。

父亲喊我起床,跟我说要去逛集的事,我听到这消息别提多开心了,一股脑坐了起来,赶紧到水瓮旁舀出一瓢水,洗了把脸,还特意打了香胰子,这是堂哥带过来的,那清新的薄荷香味,恨不得咬上一口,我狼吞虎咽吃完早饭,用袖口擦了擦嘴,就跑到父亲那里,他一个臂膀将我挎到洋车前面横梁上,准备出发!

此时已是十月初的天气,刚出家门就感觉有些凉,父亲将身上那件绿呢子外套扣上扣子,也给我身上蓝色套了一件薄外套,看着村口街角的位置,村里已有早起的老人,扛着竹篓子拾大粪,这既给黄土地提供了营养,也可以保持街边的卫生。

洋车吱吱呀呀,在路上碰见熟人,父亲都去打招呼,不过这洋车稍微一减速,这车链子就不争气了,中间掉了好几次,为了骑行顺利,父亲就加快了骑行速度,只听到前面塑料油桶撞得咚咚直响。

即便这样,那洋车链子还是经受不住折腾,在刚骑入冯园村的时候,车链子就断开了,断了的车链子耷拉在地上,上面的油渍全沾到地面上,形成一道道明显的痕迹,父亲赶紧握手刹从车上跳了下来,洋车由于惯性向前溜了几米,好在前面是个上坡,不然真是刹不住了。

父亲将我抱了下来,又折了回来,用手从旁边土堆上捧了一抔土,盖在刚才车链子沾染的地面上,不然看着太难看了,更何况这是煤油,不定哪个皮孩子玩火点了,看看旁边的草垛,这可是有极大隐患的,父亲反反复复在上面踩了踩,那油渍都被黄土吸收了,比起刚才已看不出痕迹,最后又用一抔新土盖了一遍。

洋车没法骑了,父亲就推着向前走,而我还是坐在前面的横梁上,走了约有十来分钟,终于到了榨花生油的地方。

这是一个在七里八村都为数不多的小作坊,里面的几台榨油机器轰隆隆响着,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油香味,我跟在父亲后面走着,好奇看着这个能榨油的大机器,这是怎么做到的呢?是如何将油分离开来,又是怎样出来花生饼的?以前从未看到这样的东西,我的眼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当我准备凑近去看的时候,却被一个粗狂的声音吼住了,让我离远一点,看到那人严肃的眼神,我有些害怕,也不敢再靠近了,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父亲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前跟那人耳语几句,我猜那人可能就是这个作坊的老板,那人由刚才的苦脸变为笑脸,变脸真是比天气转变还快,然后领着父亲到了一个秤前,将那带来的剥壳花生称了一下,手指比了个价格。

父亲似乎也不太满意价格,跟那老板又还起价格,僵持大概有五分钟,那老板才勉强同意,这杀价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谁都不愿意做拉下面子求人的事,但正是这一毫一厘,父亲就能让我多吃几个水煎包。

经过榨油机一系列的运转,看着那个塑料油桶的油越来越多,另一处出来的花生饼还冒着热气,父亲给我拿出几块,自己也放入嘴里,品尝着这花生饼的香味,回味无穷,往日田间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等榨油结束后,将花生油提在手里,装花生饼的麻袋绑在后座上,父亲让我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推着洋车,我俩向冯园村的大集走来,顺便再添置些生活用品,最重要的是修理一下断了车链子的洋车。

看着时间已到了中午时分,父亲就先到了一个烧饼铺前,买了有两个烧饼,还买了有七八个水煎包,水煎包他没有吃几个,烧饼里只是夹了一些花生饼,把水煎包都给我夹在了烧饼里。

父亲领着我向大集东侧马路走来,记得刚才路过时,这里就有一个洋车维修摊位,看那修车的老汉正在忙碌着,正给一个电三轮修轮胎,那时候有个电三轮可是很了不得的,干拉客的生意很不错。

将洋车推到摊位那里,父亲就和那洋车摊位老板攀谈起来,这修车链子也不费事,把坏的那一截链条去掉,重新接上新的链条就可以了。

那洋车摊位老板话不是很多,只是业务性回了父亲几句,倒是开电三轮的那个师傅,倒是十分热情,又是问父亲榨花生油的价格,又是逗着我玩,竟然还拿给我几块糖,我看了看父亲的眼神,他摇了摇头,我就赶紧把小手缩了回去。

“几块糖果而已,看看你把娃吓得都不敢接了。”开电三轮的那个师傅糖果还在手心摊着,真是太诱人了。

“谢谢你的好意,娃都有虫牙了,糖果不敢再吃了。”父亲还是很坚定的拒绝,眼神没有一丝的妥协。

“好吧!那我就收起来了。”开电三轮的那个师傅把糖又装回了兜里面。

快要到嘴里的糖果就这样没了,看着父亲如此决绝,我索性就去旁边玩耍了,跟洋车摊位老板的儿子玩起了啤酒瓶盖的游戏,就像打方宝一样,谁能将瓶盖翻了个面,就归谁所有。

洋车摊位那里,开电三轮车的那个师傅一直跟父亲聊天,父亲跟他讲了很多以前的事,两人似乎聊得很投缘,不时传来一阵笑声。

等我玩累回去的时候,父亲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一直很慈祥有爱地看着我,而开电三轮的那个师傅已经走了,听洋车维修摊位的老板说,那人是被我父亲给撵走了。

原来开电三轮车的那个师傅听完父亲说的往事,认为我跟着父亲生活太遭罪,就想用电三轮车把我换走,去跟他享福去,父亲哪会同意,当时听完脸色就变了,直接将那人给撵走了。

这可能只是电三轮师傅的一句玩笑话,但父亲听不得这样的玩笑话,老来得子,那时我就是他的全部,再说了,即使父亲同意,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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