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雪芹有诗曰: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雪芹年轻时在南京,家世正兴,风流倜傥,往来士女皆才华横溢,丝竹管弦之盛可以想见。待雍正上台,曹家被抄,雪芹亦随之待罪京师,阅尽人间冷暖。中年几至赊酒食粥,终在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増删五次,写成巨著《红楼梦》。
曹氏既成此书,虽终至泪尽而逝。而余亦以为毕竟是值得。其原因,不仅在于巜红楼梦》成了中国古典小说的最高峰,盛誉至今不衰。且就曹氏本人言之,早年既享富贵荣华,又于秦淮风月之地谈文论艺,听尽丝竹管弦。侍至晚年潦倒京师,忆及早年之生活,真是无限之美好。秦淮风月忆繁华,岂虚言哉!
余之读红有年,而终感只是枉读而已。自己之人生单调乏善可陈,遗憾不已,故颇羡曹氏之情感经历。自去岁随逸风兄赶考始,已数度来汉,而每次皆有伤情之心。毕竟最好之年华,与之无交集。此地就余之精神世界言之,余所关注的苏雪林,袁昌英,凌叔华,张培刚,刘道玉,程千帆,沈祖棻,易中天,邓晓芒,野夫等分别在不同时代生活于此,故成余之精神向往高地。就余之自身现实言之,终于失去扩充技艺,广结文友之机缘,偏居一隅,悔恨至死难休!毛氏之俱往矣,余实难做到啊!
“惊鸿掠故影,回雁忆前游”,这是1980年代陈秀夫先生与野夫在利川东门老桥联诗中野夫的续句,我很喜欢,人多是爱怀旧的,而无旧可怀时又该是多大的悲哀。秀夫先生一生坎坷,“五年耕种而不能自食,七年民师几逼背景离乡,老幼之难可想”“壮岁悲鸣辽水上,白头独赏蜀山遥”等皆可见出。而先生一生进取,终能改变命运,余多年消极悲观,时有先生提携之语。野夫其人今日名扬海内外,貌似一生风流得意,而秀夫先生亦曾告余曰:野夫是个能干人,但也是一生坎坷不断。上次在利川有幸与之谋面,请他题签了这句“惊鸿掠故影,回雁忆前游。”其实,这诗的末句“何堪渔唱里,徒羡水边鸥”亦余所喜。而余终成不了水边鸥啊!
顾随先生说: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了,以悲观之体会过乐观之生活。余将之作为今生的座右铭。这或是先生参禅之后之深刻体会。道出了人生之虚无与荒谬,却又不失修心养性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