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清明、冬至、除夕都特别想念母亲,想起她操持家务忙碌的身影;想起她下班后,在厂门囗翘首张望,等我骑自行车去接她回家的样子;想起在我们小时候,她去农户家买土鸡蛋,给我们姐弟仨冲糖蛋茶的情景,每每想起不禁泪流满面。
母亲为人热情大方,正直善良,从未与人红过脸吵过架,街坊邻居有红白喜事,母亲都会主动搭手帮忙,人缘极好,去世多年之后,仍然有很多街坊在念叨她的好。我看到她唯一一次发火是,再嫁的小姑一大早哭哭啼啼来家里,她在自己家受了气,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回来就把气撒到奶奶身上,口无遮拦,骂了很多难听的话,不但把奶奶气晕,母亲也气得不行,口气很严厉地对小姑说:要么好好说,要么滚。从此以后,小姑再也不敢对奶奶不敬了。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妈妈对奶奶很孝顺,从来没有让奶奶受过气,奶奶想吃的东西她从来不会吝啬钱,好吃好喝的先让奶奶吃,她自己几年都不添件新衣。
母亲对我们也如此,记得有一年放学回家,还未到家就远远闻到香香的油墩果的味道,那时候还没有煤气灶,也没有电磁炉,只有煤球炉子和灶台,母亲坐在小竹椅上,在煤球炉前忙碌着为我们姐弟仨做糖醋排骨、油墩果等好吃的,并说让我们敝开肚子吃,母亲在呛人的煤烟气和油烟味中一忙就是几个小时,我们姐弟仨吃得可是欢天喜地,那个场景让我记忆忧新,那真的就是幸福的味道。
我生宝宝的那年,因大出血而提前生产,母亲得知我住院,心急如焚,请了2个月的事假,赶到南京来侍侯我做月子。还特意采购了家乡的鞭笋,榨面,开洋,土鸡蛋等我喜欢吃的食物。刚生完孩子的我,妊娠期肛裂出血严重,每天痛得我直掉眼泪,母亲急得连连劝我,产妇不能哭啊!以后眼睛会落下病的。月子里多次去医院检查治疗,母亲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挖空心思做些助我消化的食物帮我调理。母亲烧得一手好菜,吃过的人都很留恋她的味道。南京的几位朋友至今还在念叨母亲的手艺。先生在部队上班,虽然只隔2条大街,但不能每天回家。母亲既要照顾我,又得照顾宝宝,还要招待来宁看宝宝的亲朋好友,真的十分辛苦。母爱就在这些日常中无声无息地渗透着,现今忆起依然感恩和暖心。
母亲娘家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外公曾经是上虞有名的包工头,听父亲说,外公曾参与了钱塘江大桥的建设,手下工人有3000。由于人多事杂,工人们喝酒闹事,打架斗殴等纠纷时有发生,外公经常要到警察局去协调处理这些烂事,遂认识我姨夫,姨夫时任国民党警察局科长级别的职务,分管治安这块工作。因为外公多次为手下的事跑多了警局,一来二去对姨夫可谓是相当熟识,因此当年外公为了省事省心,让年仅十五的姨娘嫁给了姨夫,而姨夫足足比姨娘大了一轮,此后,凡有纠纷之事都由姨夫出面解决搞定。当然,姨夫也因此得了外公不少好处。
解放后,外公家道败落,两个舅舅虽有工作,但不思上进,父子仨整日喝酒度日,靠变卖家产维持生计,日子越过越艰难。当年外婆有很多首饰都是通过我的姑婆(我爷爷的妹妹)脱手的,姑婆嫁在余姚良弄,通过姑婆给找的买家。外婆串在裤腰带上的金戒指、金手镯、金耳环,足足有两三尺长,陆陆续续都卖光了。外公和两个舅舅最终因酒精中毒离世。大舅跟俩朋友喝酒最高纪录是一天16斤黄酒,真是拿命喝呀,他走的那年六十刚刚出头。小舅一个人在家喝酒,走的时候家人都没在身边,那年他才五十五。
母亲虽是大家闺秀出生,但是,外公外婆重男轻女,从小到大母亲一刻都不曾闲过,家里所有的家务事情都是她做的,母亲比姨娘小十几岁,她待嫁时,外公家已经家道败落,别说是嫁妆,外公分明是想从母亲身上捞笔钱,只是我妈让他希望落空了。
母亲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十分有主见,一定要找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不顾家庭反对,下嫁到了嵊州,才有了我们姐弟仨。所谓下嫁是:母亲容貌清秀,162的身高,身材比例较好,天生的衣架子。当年提亲的好人家踏破门槛,母亲一概不动心。父亲身高165,年轻时体重不足百斤,家境贫寒,文化又不高,但是父亲勤劳肯吃苦,生活日渐好转。
姨娘和姨夫育有三男三女6个子女,因财产分配问题,子女间兄弟反目闹矛盾,姐妹互相猜疑常吵架,姨夫姨娘虽然长寿,活到八十多,九十出头,终因为子女不和,心情郁结,晚年并无幸福可言。倒是常常羡慕我父母命好,家庭和睦幸福,子女孝顺懂事,个个都凭自己的勤劳和努力实现买房买车。
母亲任劳任怨,辛苦劳累一辈子,退休后又帮着我们姐弟仨几个照顾小孩,后因脑溢血致偏瘫。晚年生活也是在病痛中度过,但妈妈始终坚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尽量不让子女操心。第一次患病的时候,因姐姐姐夫未能错班工作,把2周岁多一点的外甥女放父母家,因为午觉尿床了,母亲洗好衣服晾晒时,仰头的瞬间突然患病,整个人都瘫软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后把母亲救了过来。当时父亲为此很埋怨姐姐和姐夫,让姐姐很伤心自责。母亲得知后,阻止父亲的责怪,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生病是她自身的原因,即使外甥女不来,这个病迟早也是要患的,是自己没注意保养身体的缘故。从此父亲才没再声响。
在母亲住院期间,我们姐弟仨分工合作,合理安排各自的时间,照顾好母亲的同时兼顾工作。母亲连续多日便秘很痛苦,医生嘱咐不能使劲,怕再次发生意外。我便向医生要了口罩和医用手套,拿着手电筒和开塞露,在母亲的被窝里面,用手指帮她把里面的屎一点一点抠出来。因为当时的中医院没有隔帘,我不能让母亲难堪。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清理,终于让妈妈感觉舒畅了。
在母亲多次生病的住院经历中,我们姐弟仨团结互助,抱团取暖让母亲很欣慰。在她57年短暂的生命里,母亲对我们的爱是无私无价的,我们对她却终究是亏欠的。母亲,未曾享过福,就这么匆匆地离去,作为子女的我们真的万分不舍。如今唯有墓前拜祭才能寄托我们对她的思念。妈妈,愿天堂没有病痛,愿您在那边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