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这样的书,读的人少,会点进来看推介的人更少,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写,想发,可能就是一股矫情劲儿,就算是娱乐时代,有些坚持,还是不能放弃。
其实,有时候也会矛盾,推荐这样已过百年却并不太过知名的书,是否是不适时宜,但是,好东西,不应该被时间所埋没。
一直都有个想法,想在公号连载推荐二十世纪华文百强,但面对如此浩繁的工程,常感力不从心,于是,只有间接性地发一些稍微小众的作品,权当帮大家补充一些知识。
初写刘鹗,也是因为胡适先生在1925年该书的序言里说道:“刘鹗先生一生所做四件大事,一是河工、二是甲骨文的确认、三是开山西煤矿、四是贱买太仓米赈济北京难民。为了后两件事他受到许多诽谤,太仓米的案子竟叫他受到充军新疆的刑罚。”最后,他在迪化(现乌鲁木齐)病故,也留下一段谜。
他是哲学家、音乐家、作家、诗人、医生、企业家、数学家、藏书家、古董收藏家、水利专家、慈善家。我们总是艳羡奇人,却又感慨奇人不常有,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只是百年之后,鲜有人知,人们选择性地忽略了他们,但历史不应该忘记。
刘鹗在《老残游记》自序中言明:
吾人生今之时,有身世之感情,有家国之感情,有社会之感情,有种教之感情。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此鸿都百炼生所以有《老残游记》之作也。
棋局已残,吾人将老,欲不哭泣也得乎?吾知海内千芳,人间万艳,必有与吾同哭同悲者焉!
一个“哭”,奠定了全书的基调,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来写尽世间的痛苦与不公。
作为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它在完成了对官场黑暗的批判同时,也加入了更多不同的元素。
如同豆瓣网友manwe所言:“通读全书,你会惊叹刘鹗对于自己作品体裁定位的洒脱与随意。正篇加续集短短二十九回,小说的身份屡屡变换。一个世纪前的刘鹗仿佛和一个世纪后的文学评论家们较上了劲:你说我是世情小说,我偏给你来个断案;你刚把我划进公案小说,我这里奇峰陡起,再掺和点神怪色彩;你要开始讲神魔小说,我又谈情说爱起来……一套迷踪拳从头忽悠到底。”
作者自化老残,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乐游山水,救病治人。偶尔化身侦探,屡破奇案。偶尔化身钦差,抓了鱼肉百姓的“清官”。偶尔化身术士,论断未来人事。
他的景,描写得深透,一段大明湖的“佛山倒影”,“正在叹赏不绝,忽听一声渔唱。低头看去,谁知那明湖业已澄净的同镜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里,显得明明白白。那楼台树木,格外光彩,觉得比上头的一个千佛山还要好看,还要清楚。这湖的南岸,上去便是街市,却有一层芦苇,密密遮住。现在正是着花的时候,一片白花映着带水气的斜阳,好似一条粉红绒毯,做了上下两个山的垫子,实在奇绝。”影响了一个多世纪的济南人,人人都来大明湖寻这个景,却总是寻不得。
他的批判,独树一帜。自古人总是批判贪官,他却得出了新的观点,“清官误国”,全书举出了三个清官,每一个拿出来,都是刚正不阿,清清白白,对于财色全不看在眼中,然而,却是害了一方百姓的恶魔。
一个是“急于要做大官”而不惜杀民邀功,用人血染红顶子的刽子手玉贤。这曹州知府号称“才能功绩卓著”,在署理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衙门前12个站笼便站死了2000多人,九分半是良民。
一个是酷吏刚弼,是位“清廉得格登登”的清官。他曾拒绝巨额贿赂,但却倚仗不要钱、不受贿,一味臆测断案,枉杀好人。他审讯贾家十三条人命的巨案,主观断案,一口咬定媳妇魏氏及其父是凶手,严刑逼供,铸成骇人听闻的冤狱。
一个是青天大老爷张宫保貌似贤良,实则昏聩。身为山东巡抚,不辨属吏的善恶贤愚,也判断不出策论谋议的正误。“办盗能吏”玉贤是他赏识的,刚弼也是他倚重的,更为可悲的是他竟错误地采用史钧甫的治河建议,废济阳以下民埝,退守大堤,致使两岸十几万生灵涂炭。
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他提供我们了一个思考,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善恶不可一言以蔽之。
他的哲学描写,论断鲜明,南怀瑾先生说:“《老残游记》,这位老残写小说写得很妙,上帝不伟大,上帝跟魔王两个对立,有上帝就有魔王,有魔王就有上帝。同样的,佛也一样,有佛就魔就有众生,没有佛就没有众生,没有众生就没有佛,佛要度众生,没有众生谁来成佛啊?对不对?这两个都相对的,所以魔王和上帝都没有什么了不起,两个相对嘛,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其实,这是刘鹗借山中几位不凡之人的口,说出他信仰了一生的太谷学派的理论,儒、佛、道本有互通,相互之间,并不是对立的。不过,这个学派,并未坚持多久,抗日战争时期已失传,对这方面有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在此书中找到答案。
人远悲天悯人之怀,岂为一己之不遇乎!
斯人已逝,传奇仍存,勿忘过去,方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