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办公室,见那群八卦的女人又在八卦了,说是谁家谁家的孩子才一丁点大,娇惯要命,不能说不能管,动不动还要离家出走,等等等等。讲真,现在的孩子真是幸福:泡在蜜里,捧在手心,钱管够了花,脾气大上天。在家父母不舍得动,学校老师不敢管。跟我们小时候比,天壤之别。
我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挨打。我觉得我也没干什么坏事,为什么我妈老是打我呢?那时候是不能明白的,但是现在明白了。感谢老妈不杀之恩,我真的是欠揍的。
上二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皮肤黝黑,脑袋很大,但是脸皮却很薄,很腼腆。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就着他的外貌特征给他编了一首顺口溜,带领全班同学唱。一开始是小范围唱,估计老师也不知道是唱他的,后来就唱开了,校园里飘着:小蝌蚪,大脑袋,黑鱼棍子炒芹菜。。。。。。对仗工整,还押韵。
一天放学,我在路上玩够了,看天色快黑,晃悠悠的回家了。还没到家门口,老远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陌生人。过去的围墙是篱笆,眼睛也不近视,老远就看到很清楚。看着看着我瞬间觉得不妙,好像是老师。西边邻居家的三哥站在我家门前不停的给我使眼色,我趴门前细细一看,确实班主任老师,而且他还对着我妈哭,我天老爷,老师哭了,声泪俱下的控诉我的罪行。
这还得了,这回还不把我打死,巧了,我爸还不在家,出差去了。不行,我不能回家。当机立断,我转身朝我姥姥家跑去。跑过家后的小桥,过了林场西边的乱坟岗,又过一个船闸,面前又是一所烂了大洞的破桥,站在桥上顺着破洞能看见湍急的流水。吼吼,我一个刷把大的小孩,蹦不过去。我就站在那儿等,来了一个成年人,二话没说,把我抱过去了。我又迅速的跑,过了双河桥,就到我姥姥那个村子东边了。村子东边还有一个独木桥,说是独木桥很夸张,其实就是一个宽宽的大水沟,为了方便行人,在沟上搭了根木头。我迅速的脱掉鞋子,扔了过去。又把书包扔了过去。学着人家玩杂技的走钢丝的样子,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摇摇晃晃的从独木上过去了。姥姥家也住在运河边,到处是密密的芦苇荡,还有狗。我最恨的就是狗,远远的看见狗,我以最快的速度爬树上呆着。等狗走远我再下来。吼吼,天黑透的时候,我到了姥姥家。
姥姥一见到我独自一人去了她家,不用解释就骂上了:死丫头子,死丫头子倒有多坏,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打孩子。你看把孩子打的,半夜不敢回家,跑这来了。姥姥吩咐大舅妈:去,把锅里剩饭盛点来给她吃,她爸肯定出差去了,要不然,也不会往这跑。我大舅妈最是讨厌我们这些孩子去她家造反,没有一点好脸色,但是因为她生了很多闺女没生出来儿子,所以,不当家,对我姥姥是敢怒不敢言。大舅妈冷冷的白色眼珠真的很能锻炼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白眼珠子像箭一样冷冷的射了过来,从我的心里又穿了过去。她把碗朝桌子上重重一放:吃吧,就这样不让人省心,打不屈。
吃完饭,姥姥打来热水,放在堂屋。我坐在小木凳子上,姥姥给我洗脸,然后又在同一个盆里用剩水帮我洗脚。坐在堂屋,高高的宅子,看见远远的大路上有一盏灯,晃着晃着就朝姥姥家的方向来了。姥姥唠叨着:你看那灯,没准是你妈来找你了,你这个孩子,你妈这回肯定打你。打不死你,你放学不回家,她还不以为你掉河里淹死了。都是讨债鬼,来讨债的,哪天能还清。
说着说着,我妈疯了一样进来了,带着哭腔问:“娘,二丫头来你这没?”一看我正坐那儿洗脚,老妈长舒了一口气,瞬间气急败坏的薅着我就准备打。我姥姥赶紧护着我,张口就骂:你又打,你又打,都被你打的不敢回家了,还打。我妈说:不打她能行吗?你知道她都干了什么?搁学校不好好上学,给老师起外号,编成歌子唱,老师都来俺家哭了。姥姥说:“起个外号能怎么滴?什么老师,跟小孩一般见识,还能哭了,弄不过小孩子,还好意思哭。”嘿嘿,我瞬间觉得姥姥伟大,讲话在理。老妈说:走,赶紧跟我回家。我赶紧抱着姥姥的腿,露出惊恐的眼神:我不回去,你回头走路上能给我打死。我姥姥说:“不回去了,跟你走,你还不打死正好扔闸塘里去。搁俺家过一个礼拜,我把她送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妈二话没说,风风火火又拎着马灯回去了。
过了一个星期,姥姥崴着小脚把我送回家。我对姥姥说:爸爸出差估计回来了,只要他在家,妈就不会打我了。姥姥说:都过了一星期了,还能再打你?早该消气了。呜呜,悲催,到家发现爸爸出差还没回来。等姥姥从我家走了以后,老妈抄起家伙还是恶狠狠的打了我一顿。
多年以后,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想起此事,心中难安,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流。想想母亲多么不容易,天黑孩子不见了,她一人拎着马灯沿着鱼塘边,沟边,河边找,找不到该有多着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被姥姥骂一顿,一人拎着灯回去了,穿过那片刮着鬼风飘着鬼火的乱坟岗,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该有多害怕。
真想让老妈再打我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