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冬天冷了,每年冬天就会接母亲来我家住到春天。而且每年去接她时,她都推三推四的不大情愿过来,说过了“寒食节”给先人们上过坟再走。等上完坟了,她又说收拾一下屋子院子再走,怕走了水管子冻住了。又说要把养的鸡呀狗呀的找好去处了再走。然后我们就几次三番的去哄她来。每次哄来时,要提前给她准备晕车药,妥善安排,确保她不要晕车,不然那就很麻烦了。再说要拉她去哪儿,她就死活不肯去了。
母亲刚来的时候不认路,出去转一圈就找不回来了,我真怕她老年痴呆。赶紧通知她的医生女儿给配些药来。为了使她不着急,我给母亲安排了下午3点打牛奶的差事,这样她就有事做,可以和那些打牛奶的老年人们聊聊天。家里的防盗门锁母亲不会用,老是把自己锁在门外或屋里出不来进不去的。还好我家后门和她老屋的老式锁一样,然后我们走时就把前门锁好,母亲进出都走后门了。
自从母亲来我家住,我就没有机会洗碗了。每顿饭后,她总是抢在我前面收碗洗锅,虽然她洗不干净,每次盛饭前我都要重新冲一下碗。但是我看她洗的那么情愿,又不能不让她洗,她总说一天到晚没有活干很着急。总说人还是要多活动比较好。而且母亲洗碗洗的很仔细,每个碗都要先用水或是下过面的面汤涮一下,先把油腻涮一遍倒给狗狗,说她是过下苦日子的,“五谷”不能糟蹋,倒到外面的狗食盆里,狗不吃也可以让外面的麻雀们吃。所以每天早晨我家院子都会有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的觅食。
母亲来的时候领了她养的一只流浪的小狗狗“花花”,是个妹妹哦,有次我把它领到客栈的院子里圈起来,晚上没有领回家。母亲就一晚上的念叨她的“花花”,又担心冻着了,又担心饿着了,又担心丢了找不回来。唉声叹气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客栈领“花花”了。此后,每天“花花”跟着我去店里中午领不回家里,她下午必然跑到店里领她的“花花”。而且两只狗狗每每进屋要吃的,她就拿我买来给她吃的桃酥喂狗狗,以至于两只狗狗进屋之后都不怕她,都耍赖皮狗。只有我去才能把它们赶出去。我说你不要一天操心的喂它们,母亲就说:“喂上些吧,养上了么,看上去孽障着。”有几日里我就特讨厌那只‘花花“招惹来一群狗狗,在我店门上也撒狗尿。母亲听我嫌她的“花花”,就担心我不要了,就一遍遍说:“我回老家的时候带上把她拴在家里,不让它外面跑去,不养个狗也寡佬佬的,养上个它总出个声里。”我只说说而已,我当然不能把它丢了。
母亲就是对生灵存有菩萨一样的心肠。某天,朋友送来一只家养的大红公鸡,让给我们杀了吃。公鸡装在一个网袋子里,我顺手就扔客栈院子里了,也忘记给那只鸡松绑了。下午,回家就给母亲这么一念叨,她当时没有说什么。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她就开始不断的问夫君那只公鸡呢?有没有给吃的?有没有松绑?有没有放在箱子里?大冬天的不要冻死了。各种担心,就差点让我们半夜去侍候那只鸡了,真的就象个孩子一样。
没事的时候,母亲就会坐下来看电视剧《老农民》,看得很投入,边看边讲她们年青时代就是电视里这样苦过来的。从穿的服装到用的农具,还有吃的饭,说样样都和她们年青时候一样。继而就感叹现在老了么,八十多的人了,也活够了,怎么还不走呢?
我们平时给她钱,她总说每个月有50元的养老金呢,然后就开始操心她的存折了,就念叨着回老家了。我说你用钱我给你么,她又笑笑的说不要,来的时候都拿了一千块钱呢,还放着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给她她才会半推半就的拿上,说拿上了给娃娃们发福钱里。
一过完年她总会天天念叨着回她的小院子,我们再怎么哄也无法挽留住她。就说,立春了,不冷了,我老屋里什么都有里。只好把她送回老家去。也许她割舍不下生她养她的那片故土,割舍不下已安睡在那儿的灵魂,割舍不下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割舍不下生活了一辈子的那个小院。也许她只属于那儿,那儿才是她心灵安放的地方吧。